番外（一）初临（2 / 2）
最初那个小太监捧着玉杯，送来彭禹跟前。
彭禹没喝，下意识去看旁边的紫服男孩。
男孩脸上带着不屑，手背在后面，对他道：“殿下，既然您内侍回来，就让他们伺候，我先下去歇息。”
彭禹眉头一皱，伸手想要去拉男孩。
毕竟自己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而且比起这俩突然跑过来的太监，还是这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更可靠一点。
两个小太监瞧见这一幕，心中一沉。
其中一人谄笑道：“殿下，三公子不眠不休照顾您一个月，您也该让三公子下去休息。放心，他就在边上。如果您有事，可以直接召他。”
透过帷帐缝隙，彭禹看到不远处摆着的软榻。
显然，这就是男孩睡觉的地方。
一个小孩就要学着服侍人，古代到底是古代，没人权啊。
彭禹到底是成年人的心理，不忍苛待小孩子，于是默许男孩走出去歇息。
走出帷帐，颛阳松了口气。
六皇子醒过来，且不论未来如何，至少这一刻，自己这些人的脑袋都保住了。
但接下来——
想到刚才的检测结果。
昆吾神脉没了！
要是神皇陛下知道，那自己等人的脑袋……
躺下后，一个月来的疲惫涌上来。伴随着各种胡思乱想，颛阳倒在软榻呼呼大睡。
王太医看了他一眼，又往帷帐内看了看，暗暗叹气。
“去，给三公子熬一份补药，还有，别让他着凉。”
……
帷帐内，彭禹被两位小太监侍候，躺在大床上歇息。期间，他小心翼翼进行探问，总算知道一点情报。
这里是大昆帝朝，一个全民修行的国度。原主是这个国家的六皇子，昆吾神族一员。一个月前在家宴上昏迷，性命垂危。
而刚才那个男孩名叫颛阳，是六皇子伴读。这一个月，正是他衣不解带的照顾。
想到这，彭禹冷不丁问：“你二人这个月，一直在外头？”
这俩小太监，应该是六皇子的贴身太监吧？怎么轮到一个外臣家的孩子照顾皇子？
听到六皇子一如往常的冰冷话语，两个小太监心中发抖。
小太监元骐谄笑道：“回殿下话，您突然昏倒，神皇震怒，把咱们昭元殿宫人统统拿下问话。大家遭受不少罪。等回来时，三公子已经侍候您。小的没敢插手，一直在外头监督其他人，怕外头人苛责咱们昭元殿。”
说着，他露出衣袖下面的手臂，上面还能看到不少疤痕。
元骐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用膏药把疤抹去。不然现在可没办法卖惨。
旁边方骥看到元骐卖惨，心中暗恨自己下手慢了。
他连忙掀开下摆，露出自己的伤口：“是啊，小的们被带下去打了几十鞭。若非殿下的福泽保佑，怕是根本见不到您了。”
盯着这俩十二三岁的小太监看了一会儿，彭禹闭眼养神。
没得到六皇子的回应，两个小太监心中忐忑不安。
两人对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恐。
等彭禹呼吸渐渐匀称时，他俩偷偷躲在角落耳语。
“怎么办？殿下果然恼了。”
“别……别怕……颛阳到底是外臣，殿下未来肯定要依仗你我。眼下是他太累，等他病愈再说。接下来，你我多尽心。”
两个小太监心中不免后悔。
他们并非六皇子从小服侍到大的贴身。六皇子身边人换了好几拨，他们俩是今年初来到昭元殿。彼时六皇子失宠，且生母贵妃娘娘病逝，所以宫里对六皇子的前程很不看好。
他俩来到六皇子跟前侍奉，虽然没有偷奸耍滑，但也没多尽心，只是平平侍候着。
谁成想，上个月中秋佳节，六皇子出事后陛下大发雷霆，将他们这些人拿下去狠狠罚了一顿。
元骐、方骥自然也没逃过。但到底二人年纪小，且宫里还有干爹照顾，总算没有被活活打死。但面对命悬一线的六皇子，他们琢磨如何搭桥脱身，根本没指望六皇子能活下来。自然没怎么往昭元殿走动，全是颛阳一人在贴身照顾。
可如今六皇子真活了，他们这些人接下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
彭禹闭上眼，默默感应自己手上的两枚戒指。
乾坤十戒自成天地，里面都有独立空间。
在右手的坤四戒内，是一片茫茫太空，他根据银河投影而来。在这片绚烂星河的背景下，彭禹前方伫立着十一块破损神碑。
彭禹意识出现在坤四戒内，自动形成他原本的形象。
透过石碑的光亮，他看到碑面照映的成年人。
因为，这才是自己啊。
彭禹仔细打量神碑。
青色石碑破损严重，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塌。
得到乾坤宗的一部分传承，彭禹已经能读懂这座神碑组成的阵法。
“两界神碑破损太严重，目前无法再度启动。必须修补之后，才能回到地球。”
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彭禹最先想到的，就是回家。
回到地球，踩在熟悉的土地上，他才能真正安心。
“修复阵法需要把乾坤心法修炼到第五境。”
乾坤宗的上古法统分为六重，修炼到第五重，就能在这个世界纵横遨游。若能修炼到第六重，即可穿越时空。届时，哪怕没有这座传送阵图，他也能自己回家。
“但是，我现在一丁点的修为都没有。”
六皇子持有乾三戒，原本修炼了一部分乾坤心法，达到第二重“凝神化气”的境界。但随着这场“大病”，他的修为化为乌有。
“说起来，这场病真的是病吗？”
想到刚才看到的黑血，彭禹思忖：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中毒？
想到这，彭禹对身边这些人更加警惕。
这可是一个修行帝朝的皇宫。天知道这里有多少秘术，有多少勾心斗角。原主怕就是中招，直接暴毙到魂飞魄散吧？
“还是找机会离开，去外头寻找乾坤十戒。”
留在宫里受制于人，一来安全没保证，二来没时间寻找乾坤十戒。
一边想，彭禹打开六皇子的乾三戒。
这里面的空间和坤四戒的茫茫太空景象不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清风徐徐，原野荡漾绿色波浪。
在这座空间的正中央，有一张书桌以及两本手札。
彭禹走过去翻阅。因为彭禹得到乾坤宗传承，勉强能看懂大半。
一本名叫《乾坤实录》，是一位乾坤宗修士修炼乾坤功法的心得记录。这里面记录乾坤宗前三重心法的修炼。六皇子原本修炼的功法，就是这个。里面有乾坤宗的几门法术神通。诸如隔空取物、瞬间移动、咫尺天涯……
另一本是六皇子的日记。
“他竟然有记日记的习惯？”
看到六皇子遗留的日记，彭禹不禁流下感动的泪水。
有六皇子的日记，自己至少可以模仿他的日常习惯，不至于被人揪出来。
但翻看几页，彭禹失望了。
六皇子正如外人眼中的一般，冷傲孤高的他根本没有在日记里头记录多少日常。他的日记就如同上班族的工作表，是一本简洁枯燥的流水账。
“正月初一，朝贺流程；午宴，之后随父皇看戏；晚宴，之后随母妃看花灯；戌时回昭元殿读书。”
“三月十五，接见外臣，宴请帝师。”
“八月十四，上午读书，下午挑选礼物，晚上练功。”
……
通过六皇子的日记，彭禹好像看到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每天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看不到一丁点的情感透露。
“算了，不指望日记。六皇子如果就是一个木头疙瘩，反而好假扮。”
六皇子性格冷淡，和旁人不亲近，自己只要假装不吭声即可。
相较而言，彭禹对乾坤实录更感兴趣。
他的坤四戒没有真正的修炼功法。只是佩戴坤四戒时，他的身体自动受戒指里面流出来的气流洗礼，从而在体内储蓄一点类似真气的东西。
如今有了真正的《乾坤实录》，他就可以真正修炼乾坤大道，争取早日归家。
仔细阅读乾坤实录第一部分，“养精培元”的修行。
他躺在床上，默默按照书中记载运转真气。
可能是六皇子身体原本就修炼乾坤真气，也可能是两枚戒指的加持。
彭禹刚一尝试，便有真气按照功法路线流转全身。
“果然是这个气流。”
在地球上，他持有坤四戒的时候，经常能感受到这种气流在自己体内转动。
“这就是乾坤真气？”
彭禹加快速度，于体内提纯乾坤真气。
这是一种阴阳交汇，模拟天地本源的奇妙真气。当在体内游走一圈，仿佛开启了人体内部的天地宝藏，五脏六腑的精元纷纷化作真气。
一开始尚是溪流，但几个周天过去便如同江河大海，在体内自行运转。甚至两枚戒指仿佛激活一般，也有气流涌出促进彭禹修行。
“噗——”
突然，彭禹喉咙一痒，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慌忙从床上坐起，吐出一大口黑血。
腥臭之气扑面而来，让他恶心得不断干呕。
“殿下！”
元骐、方骥在旁侍候。本来殿下闭目修养，哪知突然起来吐血。
他俩吓得赶紧上前，并呼喊外头的太医。
颛阳在软榻躺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动静，跳起来冲入帷帐。
“殿下，你没事——”
看到床上的黑血，他脸色阴沉，扫视元骐和方骥。
“三公子，跟小的们无关！”方骥慌了，赶忙解释：“刚才还好好的，可殿下不知为何，突然起身吐血。”
王太医提着药箱过来，看到黑血后大惊之色：“快把殿下挪出去。”
老者张皇失措，元骐、方骥手忙脚乱，最后还是颛阳扛起比自己小几个月的皇子，挪到自己榻上。
幸好彭禹吐血，没有沾染衣物，倒也不用马上把衣服换掉。
王太医检查后面色一喜，又招呼几个太医一起围过来检查。
众人检查后，一个个神色安定，商量了一番，对六皇子和颛阳道。
“殿下福运深厚，病已好了大半。刚才那口黑血，便是最后积郁在胸肺内的淤血。”
“所以，没事了？”颛阳看着几位太医。
躺了一个月，现在这就好了？
那前头一个月，你们都在干什么？
一位太医迟疑道：“单以此病而言，问题不大，好好休养即可。”
仅仅是这个病？
颛阳刚才一起过去检查六皇子的血，知道真正的麻烦还没过去。他目光下垂，看了看一脸苍白的六皇子。
“元骐，你们俩去把帷帐里面的东西都换了。好让殿下回去歇息。”
“何须换了？”此时，几个侍女进来。琼华女官看到六皇子看到榻上，先是行礼，然后对元骐道：“去把殿下最喜欢的灵犀香帐和青凤白玉床取来。这套五色烟罗帷床，直接扔了便是。”
扔了？
颛阳眼眉挑了挑，再度感到六皇子的奢侈。
到底是曾经得宠十多年的皇子，他的家底不是一般人能比。那五色烟罗帐放在各大世家，也是足以充当法宝神兵的。但仅仅因为六皇子吐了一口黑血，直接扔了？
颛阳不是六皇子心腹，也非昭元殿宫人，懒得跟他们这些内宫侍女们计较。见六皇子本人不吭声，以为是他的意思，索性没阻拦。
彭禹哪知什么五色烟罗、灵犀香帐。他默默运转乾坤真气，更加诧异这些人的神情。
奇怪，他们就没察觉我体内的乾坤真气？
他体内真气澎湃涌动。按照常理，这些人应该会发觉吧？
彭禹试着输出一道真气，勾动颛阳衣袖，但颛阳毫无所觉。
“乾坤真气暗合天地法理，莫非极为擅长隐秘？一般人察觉不到？”
再联想自己刚才吐血，或许自己能“病愈”，也是乾坤真气的效果？
彭禹在榻上躺了一会儿，默默运转乾坤真气。
随着那口黑血吐出，他体内真气游荡速度更快，主动疗养亏空的病体。
过了一会儿，昭元殿宫人把帷帐和锦床搬走。又把另一座雕刻玉凤图案的白玉仙床搬进来。然后挂上灵犀香帐，清香自动在帐内弥漫。
王太医见了，连连点头：“还是女官想得周道。殿下久病，正需宁神安眠。灵犀香帐浸染灵犀神兽精元，最能安神。”
随后颛阳搀扶着彭禹，走入香帐内。
一进来，彭禹就感觉萎靡的精神突然清爽起来。
他看着左右，眼珠转动，趁其他人没有发觉，低声问颛阳：“我是中毒了？现在毒已经解了？”
颛阳快速捂住他的嘴。
帐内，彭禹看到男孩惊恐、肃然的神情。
“殿下，关于你中毒的事，绝对不要外传。记住，你是生病了。”
他郑重其事：“这是病，不是被人下毒。”
彭禹眨眨眼，默默点头。
很快，元骐、方骥和几个女官带着一些物品进来，颛阳默默退出去。
果然，是中毒了！而且这里头水很深！
彭禹望着颛阳背影，心中沉甸甸的。
他不由自主将双手合在一起，触碰彼此的戒指，才能感觉到一丁点的心安。
静静躺在床上，青玉床乃法宝之属，有一丝丝清亮灵力缓缓输送，调养彭禹的身体。他就这样躺了一会儿，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神皇驾到——”
原主的父亲，当今大昆帝朝之主，也是当今第一高手的神皇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