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狼毫(2 / 2)
梁寅心里不快,倒是没有体现在脸上,“是吗,他看谁都是这样的,看我也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先回去吧,不要多想。”豹尾被众人安慰了几句,心情稍微稳定了一些,作势要离开。
梁寅又忍不住脱口问:“他真是这样看你的?”
豹尾点点头,很是难过的样子,觉得自从这个活人来了,彻底打乱了地府的生活。
“你走吧。”梁寅站起来,原地踱步,自言自语了几句。
横陆走近了一听,听到自家主子小声念叨着:“这没可能的,他都没有这样看过我,他能这样看豹尾吗?没可能的,”思忖一阵寻到了合理的解释,“一个疯子做出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牛头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也没这样看过我,可能只这样色眯眯的看过豹尾吧,”说了一句还不够,“豹尾是生的好看,毛色也亮,我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吐了一地瓜子壳。
梁寅没再说话,又坐回了藤椅上。
横陆刚想张嘴马面又来了,谁知马面也是来报案的。
“我屋里的木器最近感觉少了许多,你们有人偷偷搬走了?”马面问。
横陆颇感疑惑,地府最近生出来这么多怪事?
其余几位阴帅频频摇头,纷纷看向默不作声的梁寅。
梁寅不知道在想什么,破口就是一句:“没可能的。”
马面顶着冷峻的面庞,反问:“怎么不可能,不信你自己去看看,确实少了,柜子椅子什么都不见了,我刮胡子的刀片也不见了。”
“还有人偷刀片?”牛头懵了,“这东西也有人偷?偷东西要关到第几层地狱来着?”
几位阴帅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句的,横陆不敢插嘴,拉着梁寅的衣摆,小声说:“七爷,还有件怪事,”横陆顿了下,“巡夜的小官说三曲江边上有闹鬼的,一到晚上就唱戏。”
牛头听力是真的好,应声道:“我也听到了,昨个夜里唱的还是霸王别姬,音不错,就是唱乱了好几句。”
梁寅回过神,“怎么我一管地府,就能生出这么些奇怪的事?地府还能闹鬼?坑里的鬼不够多?”
横陆心里也纳闷,跟着摇头。
牛头提着建议,“不如夜里偷偷去看看?”
是夜,几个阴帅如约而至,月光下并肩前行。
这条三曲江穿过了丰都山脉,与忘川同源,水质却截然不同。
忘川水浑浊不堪,里面畜养了恒河沙数的水鬼,人都不需要走近,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胳膊在水面上挥舞着,随时准备着拉人下去。
三曲江的曲径水却清澈至极,是将养魂魄的绝佳养分。
几人顺势而下,沿着石阶行至丰都山第十九层,拐了出去,能看到一片清净之地,黑夜笼罩下,有潺潺江水和莹莹点点的萤火虫。
遥遥看到江边有一人影。
“秀才?”日游神率先认了出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祝辞双眼赤红,非常好认,原本蹲在江边磨木头,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怎么都来了?”
梁寅本来算着戌时,想找祝辞聊聊他视奸豹尾的事,结果今天怪事特别多,刚从马面那里回来,怎料祝辞已经不见了。
日游神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祝辞站了起来,双手背在后面,“这里不能来吗?”
“那倒不是……我们地府欠着你的,你去哪都是可以的。”日游神老实本分的一个人,问什么答什么。
牛头也没啥反应,“秀才曲唱的还挺好的。”拍拍祝辞的肩,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祝辞看着他神色从容,似是完全不再介怀打碎杯盏之事,更加疑惑梁寅到底许诺了他什么。
祝辞勾起嘴角,“不是我唱的,”接着四处望了望,“那位姑娘,今日没来。”
“姑娘?”众人更是疑惑,地府还有姑娘吗。
“是的呀,穿着一袭鹅黄色裙子,歌声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祝辞回忆着。
梁寅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把拉过了他,不禁打断道:“你来这是为了私会姑娘?”一个豹尾还没完,又来个姑娘,“你许久没做过人了,是不是不记得了,做人可不能这样。”
牛头抬手直接拉过祝辞衣襟,看神情竟然比梁寅还要激动,急切地问:“她长什么样子?”
祝辞推开二人,差点掉到江里,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转头看向牛头:“嘴角有一颗小红痣。”
牛头登时退后几步,半晌说不出句话来,“他……她在哪?是她在唱?”
牛头疯疯癫癫起来,几个阴帅搭手才把他捆回了铁树司。
祝辞跟着梁寅回七层,见梁寅脸上似是能结出冰,也不好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江边光线好,已经用刀片削了好几天的木头了。
梁寅坐回藤椅上开始折磨狼毫笔。
祝辞摸出了规律,这位梁帅心里一有事就要通过这种方式发泄,看了一会,走到他跟前,将一样轻巧之物放在了他眼前。
梁寅实在没心情理他,余光看到这件物什的一角,又抬眼去看。
是一支细长的白毫。
“权当赔罪吧,狼毫太硬了,时间一久很难缕顺,这支是软的。”
祝辞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别人帮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他也看在了眼里。他看着梁寅,见梁寅还是不回话,回到了榻上睡觉去了。
梁寅静静盯了它很久,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只新笔,笔毛摸起来柔顺服帖,笔杆散发着好闻的竹香。
不愧是个读书人。梁寅心想,嘴角不自知地往上扬。
一瞬间忘记了豹尾的毛与马面丢失的椅子。
梁寅拿着白毫在狼毫面前晃了晃,像是在对着它无声炫耀——看到了吗?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