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小时候(2 / 2)
唉,她早该想到?的。江离做的“坏事”怎么可能会和她自己?的性质一样呢?
“有一次那位先生又恼羞成怒罚我写检查反思错误的时候,我就写了一首藏头诗,暗暗讽刺他。还主动提出要当着所有同窗的面,公开承认错误。”
江离说着,也觉得好笑,不禁弯了眼睛。
那深邃眼眸中?的点点笑意?,像是深潭中?忽然游过一尾鳞片反光的鱼,让他看起来,突然间多了些?少年的不羁和意?气。
江离扬一扬下巴,明明现?在想起来不是多么光明的事,他却?无端生出一点点小得意?来:“那位先生本来以为我是认错态度良好,却?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气得跳脚,扬言要找我父亲当面告状去。”
“可我父亲那时正领兵在外,他上哪找去?”
一向?温润如?玉的公子突然之间显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得意?,就好像青山绿水间突然盛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不合适,反而会给人眼前一亮之感。
此刻江离身上那一点意?气风发,就像罂粟一样吸引着冉苒的目光。她忍不住坐得更直,倾身追问江离:“那后来呢?后来那位先生怎么做了?”
“后来啊……”
江离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一瞬,忽而垂下眼皮,似是叹气一般,轻声说道:“后来……我父亲没能回来。那位先生没机会去找他,我也再没见过他了。”
冉苒顿住。
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在风原城的时候,他们一起追查吴流案时,江离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低气压。
那时他说是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但江离不说,冉苒也不好刨根问底。
从风原城回来后,江离不久便恢复如?常,冉苒也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听到?江离这句话,冉苒倒是突然间想起来了。
江离童年曾遭逢变故,她刚刚的话,竟然把江离的伤心事勾起来了。
冉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毕竟话头是由她挑起来的,她也应该为此负责。
正当冉苒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自然地将这一话题掠过时,却?没想到?竟然是江离率先开了口。
“我似乎从未讲过我小时候的事。”
“嗯。”冉苒轻声回答。
江离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屋子里本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弱昏黄的烛光跃动着照过来,在江离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目光悠远,似是透过窗外看向?了很远的地方。他语速很慢,好像许久未曾提起,需要仔细回想一般。
“我父亲是俗世?的大将军,手握重兵,赤心奉国。多年领兵在外,战场厮杀,忠心耿耿。”
“我母亲是一国郡主,当年京城里有名的大家闺秀。他们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我身为将军府的小少爷,是人人都羡慕的对象。”
冉苒听着,感觉自己?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江离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语调没什么起伏,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他继续说:“我父亲用?兵如?神,鲜少败仗。有一次他就取得胜利班师回朝的时候,前线却?突然传来了他叛国的消息。”
“叛国是要被抄家株连九族的大罪。圣旨下来后,我被母亲派人连夜送到?了广象峰。后来我有机会下山时,才得知?是父亲位高?权重引来了皇帝的猜忌,派人暗中?换掉了军队的武器,伪造了通敌的证据,诬陷于他。”
这剧情实在太过熟悉。吴流案中?吴泗也是这样陷害了自己?的亲哥哥,将自己?做的丧尽天良的事栽赃于他,害他家破人亡、被人唾弃。
难怪当初江离那般在意?吴流案的原委,原来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我母亲不忍受此屈辱,在我走后自刎于皇城门?前,以证清白。”
江离说这话时,语气异常地平静。没有回忆伤心往事的悲伤难过,也没有不甘命运弄人的愤懑后悔。
只有平淡冷静,他眼中?无波无澜的一层迷蒙,好像被流水常年打磨过的石壁,只留下岁月的平静。
但冉苒看着他,睁大的眼睛却?忍不住一阵阵地发酸,眼泪憋不住,就要流下来。
她咬住下唇,生怕一个忍不住,就要哽咽出声,勾起江离内心多少年来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汹涌波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