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离心（2 / 2）
“云帆，我……”杨婉秀还想说什么，却对上了唐云帆冷漠的眼神。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杨婉秀心里发凉。
“你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之所以帮唐时苏，是因为他没做过什么坏事，但你不一样。”唐云帆接着说，“你是故意为之，和你儿子根本不一样。”
“我不能原谅你。”唐云帆说。
他不能替任何人原谅别人。
说完后，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杨婉秀，然后站了起身，上楼去睡觉。
第二天，唐云帆在噩梦中醒过来。
他梦到了唐时苏小的时候，梦到他被人欺负哭泣，想要跟杨婉秀诉说自己的委屈。
但杨婉秀一直都不在，所以唐时苏只能忍受着委屈不断地成长。
唐时苏终于长大成年，但他恨着所有欺负他的人，精致秀气的面庞没有了温和，时常笼着一层阴鸷戾气。
再后来，梦境就变成了噩梦。
唐时苏拿着一把长刀，回到了曾经的学生时代，杀了欺负他的人。
那些人在地上跪地求饶，求他放过。
他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捅穿了他们的身体。
血越来越多，唐云帆最后看到他抓起了沈曜的衣领，举起了长刀。
沈曜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齿。
“住手！”唐云帆喊出了声，却见唐时苏不留情地砍下，转过头朝他轻轻一笑，只有梨涡还是熟悉的感觉，他整个人像是修罗一样可怖。
醒了。
唐云帆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现在该庆幸唐时苏性子温和，不像他梦里那么吓人。
他下楼的时候，在餐桌前看到他们母子二人。
杨婉秀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招呼他：“云帆，过来吃饭了。”
他也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顺便瞟了眼唐时苏。
唐时苏脸上的红痕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什么了，清澈的眼睛对上他，叫了他一声：“哥。”
唐云帆有点没从梦境里回过神，下意识应了：“嗯。”
唐云帆：……
星期五下午，春蕾幼儿园。
唐云帆通过系统知道罗贵经常出没的地点在哪。
竟然是在幼儿园。
不过系统没有骗他。
他和唐时苏坐在车里，看着罗贵在幼儿园门口和一群家长站着，完全没有一点身为混混的戾气与嚣张。
等了好一会，幼儿园里终于蹦蹦跳跳跑出了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很可爱。
唐云帆下意识要动，唐时苏拦住他说：“这里人太多了。”
容易有变数。
唐云帆重新定下了心，让司机跟着罗贵。
小女孩可能是罗贵的妹妹，罗贵甚至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逗得她咯咯直笑，看上去竟然有些温馨。
谁能想到罗贵竟然能为了钱做出那些事情。
唐云帆也没想到。
见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唐云帆叫司机停在了路边，下了车。
罗贵本来还在说些话逗小女孩玩，没想到一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两个人。
他心里噔地一跳，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脖子上的小女孩说：“哥哥怎么不说话了呀，快说快说~”
他吞了下口水，把小女孩抱了下来，温柔着声音说：“哥哥见到熟人了，别闹。”
唐云帆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轻笑一声：“熟人？”
小女孩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突然大叫了一声：“帅哥哥！”
转移到旁边的唐时苏身上：“好看哥哥！”
罗贵面色很难看：“你们想干什么？”
他做这种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找上门来。
唐时苏对小女孩一勾手，小女孩就屁噔屁噔跑过去抱着他的手。
小女孩：“哥哥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朋友啊。”
罗贵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自家小妹甜蜜蜜抱着唐时苏了。
草。
他心里唾骂了声，却又不敢曝露身份，更怕唐云帆会伤害他的小妹。
“小雨过来。”
小雨摇了摇头，甚至还挤眉弄眼搞怪。
罗贵眼里尽是警惕。
但唐云帆就是想让罗贵对他心生忌惮，不然接下来要怎么进行？
他讽刺地笑了下，露出了森白的小虎牙，微蹲下身，捏了捏小雨的脸：“这是你的妹妹啊，看起来很小，那你记得我也有个弟弟吗，他昨天被人欺负了。”
“哥哥，我不小啦，我是大孩子啦。”小雨很天真的说。
唐云帆：“罗贵，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罗贵面色有一瞬狰狞，“她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那你怎么又下得了手？”唐云帆语气彻底冷了下来，眼神如锋锐的刀子。
罗贵咬着牙，他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唐云帆，他还以为唐云帆和唐时苏是差不多的人，但现在看来他错的很严重。
“哥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小雨还在问。
气氛僵持了好一会，罗贵终于妥协：“不要动她，一切好说。”
唐云帆对小女孩说：“没有吵架，我只是想跟你哥说点事情。”
“哥哥你不要凶人家帅哥哥，不然我要生你气。”小雨鼓着腮帮子说。
罗贵胸口起伏了几下，对着唐云帆说：“你们想要干什么？”
他一直担心他们兄弟两人会对他小妹做什么，不管怎么样，那是他在外面的事情，不能让小孩子知道。
唐云帆：“早知道现在，当初干什么了，我今天心情好，去你家说话吧。”
“你不就是想……”罗贵话说了一半，又碍着小雨的面不能说出来，他心里烧着一把憋屈的火。
唐云帆冷静地和他对视，过了许久时间，罗贵只能妥协：“跟我来。”
他们从大道渐渐走入小道里。
如唐时苏开始猜想的，罗贵家里很穷。
几乎像他以前的家庭那样贫穷，窄小的楼道，低矮的平房，只有小雨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唐时苏牵着小雨走路，回应着她一些天真的问题。
罗贵不可能在他妹妹面前曝露本性，只好各种语言试探他们兄弟两个。
他真的不明白这兄弟两个怎么想的。
回到破旧的房子后，罗贵让小雨去找隔壁楼的小朋友玩。
小雨一走，罗贵顿时变了面色：“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唐云帆坐在塑料凳子上，对他说：“我这次来不是针对你，是为了沈曜来的。”
“沈曜？”
唐时苏恰好地放出了录音，里面和他一般的声音让他瞬间僵住身躯。
“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唐时苏，像是看到了怪物。
罗贵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唐时苏还敢录音。
或许他一开始就踩进了陷阱里。
他很快地想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们就算拥有录音又怎么样，录音也可以造假。”
唐时苏很镇定地说：“但人造不了假。”
“你是外校的人，以为穿了校服就有用吗？”
罗贵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云帆明白了唐时苏的意思，他接着说：“我们学校的监控不是摆设，你的脸早就被拍到了，这样的证据足够吗？”
罗贵第一次动手是戴着口罩推唐时苏的，第二次却是因为课间原因没戴口罩怕引起注意。
罗贵不知道教室外面和走廊没有监控。
他下意识地相信他们的话，手心里出了一层的汗，“你们想要报警吗，以为我会怕你们？”
在他这样高度紧张时刻，唐云帆故意沉默了一会，吊着他的心情，缓缓开口：“你怕不怕我们不重要，关键是我已经知道你的家庭住址，你还有个妹妹，当然你进警察局也没关系，反正你妹妹也会知道她有个当混子的哥哥，靠着打架赚钱。你说她会怎么看你？”
小孩子心灵纯真而善良，肯定不会接受他这样的哥哥，所以他也一直不想要小妹知道他在做什么。
反正他已经毁了。
他眼眶泛起红，声音带上颤抖：“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唐云帆说：“把你和沈曜聊天交易的证据交给沈庄。”
罗贵：“不行，我这样做，沈曜会打死我的，我怎么敢……”
唐云帆：“那你之前殴打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罗贵沉默，他面上流露着纠结痛苦的情绪。
进警察局，让小妹发现他是个垃圾和被沈曜记恨，他要选哪个？
唐时苏补充：“因为论坛照片的事情，沈曜现在已经好几天没有上学了，一直呆在家里……如果这件事情让沈庄知道，那他行为更会受限，能不能接触到你都是回事。”
“沈庄是个企业家，在利益上，他肯定不会自曝儿子的短处，同时，他为了让你不传播给别人，也不会伤害你。”
“沈曜再厉害，也绕不过他的爸爸。”
唐云帆来之前只和唐时苏简单说了该怎么行动，但实施下来，他们竟然配合的很好。
他们的表情一直都很冷静，好像所有事情都掌握中，让罗贵一大堆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自己理亏，一切都没有办法。
他闭了下眼睛，再次睁眼之时眼里多了抹坚定，比起面对沈曜，他更害怕看见小妹失望嫌弃的眼神。
“好。”他涩然地开口。
秘书转话给沈庄：“沈总，大厅里有个男孩说有沈曜的消息要见你。”
沈庄心里一跳，每次他听到有关他儿子的消息都是坏的：“什么，那个人有说什么名字吗？”
他直觉着又要出事了。
但他毕竟是沈曜的爸爸，不可能放着沈曜不管，他让的秘书领着人过来。
见到来的人，他心情更加沉了，他见过的人太多了，像罗贵这样的混子，一眼就看穿了。
罗贵第一次见沈庄，他已经是胆子很大的人，但在沈庄轻轻一扫的视线里，双腿竟然忍不住发抖。
他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经常占着经济报上最显眼地方的大企业家。
隔着照片看是一回事，看到了真人又是一回事。
沈庄开口：“你叫什么？”
他声音似乎天生带着威严感，罗贵被惊得头脑空白。
在沈庄要问出第二句时候，他总算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叫罗贵，我想跟沈先生您说点事。”
八百辈子没用过的敬称都用出来了。
沈庄见他傻不愣登的，缓下了面容说：“什么事情？”
罗贵狠狠捏了自己大腿肉一把，壮起胆子说：“我手机保存了和沈曜的聊天记录，但我现在醒悟过来自己做的不对，我愿意改邪归正，但我实在怕沈曜会报复我……”
他的话零零碎碎的，但又因为他的年龄和冲动显得真实。
可沈庄听着还是不大开心，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好，但别人说出来他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于是他抱着“我的儿子没那么差劲’”接过了罗贵递过来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是罗贵和沈曜聊天的记录。
按下语音播放键后，他儿子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响了起来。
“帮我处理那个……”
“人跑了？堵他弟弟，看他回不回来。”
“多叫几个人，你们是废物吗？”
……
语气丝毫不客气，一副大爷的语气，直到他听到厕所里的录音时，沈庄心底的怒火彻底被激起了。
原来，他儿子是这么个人。
目无王法，道德败坏，不仅出去外面乱搞，还随意欺负同学。
现在连个混混都看不过他儿子的行径来举报。
他之前生的怒气都快消下去了，但在现在又爆发出更高涨的火气，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看着很是吓人。
罗贵快要被吓死了，他甚至脑海里想着沈庄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因为一时过怒冲动把他杀了然后抛尸沉海。
沈庄觉得丢脸，他甚至觉得沈曜生下来就是上天派来报复他的，他这一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出了沈曜这个孽子！
但沈曜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又不可能不管。
罗贵：“你、你别生气。”
沈庄深呼吸了几次，慢慢恢复了理智，对罗贵说：“我不是对你生气，你别担心，如果不是你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我儿子这么无法无天。”
因为他是这样的大人物，说起来额外有说服力，罗贵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原来有钱人没他想的这么不堪。
罗贵：“没事，这是我应该的。”
沈庄突然说：“你不是自愿过来的吧？”
罗贵表情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
“我没有想挖出是谁让你来的。”沈庄摆了摆手，罗贵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错的就是错的，他不是那种知道错误还要去迁怒告诉他错误的人。
罗贵走出大厦时，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上，没意识过来自己刚才真的和沈庄那样的人说过话。
虽然都是不好的内容。
他觉得新鲜又后怕，明明和沈庄没说上几句话，自己却完全被看穿了。
他拿起手机给唐云帆发消息：［我已经弄好了。］
……
而楼上的沈庄自罗贵离开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挥手推翻了桌上一大叠的文件。
他其实一直都在忍耐，谁叫沈曜是他的儿子……也正是因为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
他才多大？就敢乱搞男女关系，欺凌同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学好的。如果说性格不好还可以纠，但品行这种东西，真的令他生气。
发泄了一通脾气后，沈庄让自己重新恢复冷静。
教育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教好的，急也没办法。
但他又想到沈曜在家里对他嘲讽冷漠的脸，他就觉得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全家人都宠他，沈曜也是吃准了这个，才敢这么肆意妄为。
但他还是决定给沈曜一个机会。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沈曜，但电话还没响过两声就被挂断了。
他捏紧拳头，又打电话给了叶春湄，他先问：“你在干什么？”
叶春湄不知道他刚才打电话给了沈曜，回他：“我在给儿子倒茶喝，你不是不让他出门吗，我就让他在家反省。”
她不知道他的电话刚被挂断，还想着说好话，早日把沈曜放出去。
沈曜待了几天也已经待腻歪了，她也很无奈。
沈庄：“他反省的怎么样了？”
叶春湄还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了作用，她轻快地说：“他肯定是觉得自己错了……”
沈曜听到她的话，打断：“我没错。”
叶春湄当即有点急：“什么没错，你就是做错了。”
“他凭什么关着我？”沈曜甚至放大了声音，像是挑衅着电话另一边的沈庄。
沈庄觉得脑里有一神经根线一直在抽，他猛地拍了桌子，发出了极大的一声“嘭”，那边叶春湄意识到他情绪不对，连忙问：“怎么了啊？”
“你的好儿子……”沈庄粗粝的手指捏着眉心，“他至今做了那么多错事还一直觉得自己没错。毕竟管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把没教好他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他会变成什么？”
他以后的公司都会是沈曜的，现在就已经这么不得了了，以后会还能到一种什么地步，有没有人能管住他？
他该怎么办，他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家，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阿曜还小只是好玩了些，我听妈说你小时候也是很皮……”
能一样吗？
如果沈曜不是他儿子，这种“玩”法早就坐牢了，还留的他在家思过，跟他犟嘴。
因为是骨肉，所以他无法把自身那一套带到沈曜身上。
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他必须要让沈曜改变。
沈庄：“别把他跟我比，我从来没干过他这么丢人的事情，打不过别人就花钱请人打架。”
叶春湄不明所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别听外边小报纸上说的，那些人专门挑着阿曜写，写得很过分。”
“春湄。”沈庄很少叫叶春湄的名字。
让一直想为沈曜辩解的她冷静下来。
沈庄：“我之前是说让他好好反省，但今天的事情如果解决不好我就让他滚去国外，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叶春湄听出沈庄的认真，她一下子就慌了，沈曜可是她从小看到这么大的，他要出国的话就像在她心里割出一块肉一样难受。
“怎么回事，你们好好说一回话好不好……”叶春湄想像以前一样替沈曜混过去。
反正不管怎么样，沈曜在她心里都是好的。
“我已经给他够多的时间了，我等下还要开会，等我开完会处理好事情回家后，他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还有，他既然在你旁边，你帮我把话转给他。”
叶春湄眉头蹙起：“什么话啊？”
沈庄：“你问他，之前究竟做了多少伤害别人的事情，我回去后要他亲口跟我说清楚。”
叶春湄还想说什么，电话却突然被沈庄给挂断了。
她对着沈曜说：“你做了什么事啊？他让你说清楚做过伤害别人的事，他是真的是生气了，如果这次你不说好来，他真的不会让你在国内读下去。”
刚拿起茶杯的沈曜微眯了下眼睛。
他这几天只吩咐过一个人去做事情。
罗贵！
他粗暴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扔，面色沉冷地从口袋掏出手机，按出罗贵的电话，打过去。
但页面随之提醒，他被拉黑了。
沈曜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倒打一耙，尤其还是曾经巴结他的人。
这个人还收过他这么多钱，事没办好就算了，结果反过头来害他。
叶春湄看出了不对劲：“阿曜，你不会真的做出了很不好的事情吧？”
沈曜烦得要死，他本来觉得就快要解放了，偏偏沈庄还来这一套。
不就是随便玩玩，叫人去打个架，这算的了什么？
沈曜说：“我不知道，也没有做错，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叶春湄头疼，偏偏她老公和儿子脾气都这么硬，“你就认认错，他就让你接着读书了。”
沈曜冷笑：“我不认，他有本事就一直别让我读。”
……
终于，夜幕降临，黑色轿车穿过夜色，慢慢停在了别墅前。
沈庄推开车门，径直走进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