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行八善(2 / 2)
那么,到底是她的记忆在说谎,还是有什么别的偏差?
看来向童磨打听关于“无惨”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童磨之所以改变主意不吃她,只是因为把她当成“无法品尝喜怒哀乐的同类”,一如阿善在记忆中想让童磨拥有气味一样,童磨也试图在空白一片的纸张上泼上黑墨。
童磨在聆听信徒倾诉的时候,会让阿善藏在金色的莲花屏风后面,想要利用信徒的喜怒哀乐来触发她的感情和记忆,看她会因为什么动容。
阿善没有提出异议,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窥听人家的秘密是件不好的事情。
对童磨来说,阿善就像个珍贵而罕见的试验品,只要找到实验成功的方式和途径,那么他也迟早有天会品尝到感情的滋味。
可在阿善看来,这种行为除了能让两人更熟悉些,没别的用途。
——虽然不像人类一样起伏那么大,也不会因为信徒的三言两语而产生共鸣,但阿善的感情是正常的。
在蝶屋的时候,她怜悯重伤死去的鬼杀队队员,在和三个小孩与神崎葵嬉笑玩闹的时候感到愉悦……
悲哀和怒意确实没有出现过,但那不代表什么,她可是个处于失忆状态的非人类。
而童磨不知道最重要的信息。
午夜时分,万物沉眠。
阿善忽然睁开眼睛,金色眼眸在黑夜中闪烁,她嗅了嗅鼻子,绝望和恐惧立即侵-占嗅觉。
童磨在进食。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迅速回笼的意识提醒阿善已经不在蝶屋,而源头也不是身心受到伤害的鬼杀队队员。她将本能给按回去——她现在可是柔弱无助的普通人类。
阿善怜悯地感叹即将消失的生命,没多久就陷入无梦的睡眠。
阿善和童磨之间的相处方式很有趣——他们都在对方面前伪装成无害的人类,为了接近对方达到目的。
可阿善的目的不是听些家里长短,而是找回记忆。
再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临近入眠的时候,童磨出现在阿善的房间里。
“今天一点触动都没有吗?”童磨看着在镜子前梳理长发的少女,好奇地问。
阿善摇摇头,从镜子里对上那双剔透的虹色眼眸,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可能是因为陌生人的原因。”
童磨沉吟了两秒,转而来到阿善的身侧,一手懒懒地撑着桌案,认真地给她拆解分析:“有个女人你不觉得很可怜吗?父亲病逝之后,入赘的丈夫卷走所有家产跑了,她和尚在襁褓的女儿现在可是连温饱都没办法解决。”
阿善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那个信徒,虽然当时她正在无聊地给自己织辫子,但有用的信息可没有遗漏,为的就是应付童磨的问话:“没什么感觉,而且她在你的安抚和劝慰下不是已经重试对生活的希望了吗?”
童磨正想说什么,阿善又装模作样地感叹到:“不亏是教祖大人呢,怪不得大家都信任你,不过你三更半夜来少女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我现在想睡觉了。”
童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逐客令,神情自若地问:“那最让你印象深刻的是谁的倾诉?”
这一刻,阿善突然意识到打破平衡的机会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最后一个。”
童磨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的记忆非常好,立即就想起她说的是谁:“那个被赌徒父亲卖掉的少女?”
阿善在童磨期待的注视下摇了摇头:“不,是当时正在安抚她的你,童磨。”
“……我?”童磨惊讶地说。
那时最后一个信徒哭诉完刚刚离开阖上门页,阿善便从屏风后走出来,正巧看见童磨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悲伤。
阿善调整姿势面对他,手中的檀木梳还停在发尾,暗红色的羽织在烛光中仿佛燃烧的火焰,她微微一笑,两颊显出小梨涡:“当时,你应该是这样才对。”
童磨看着她殷红的双唇一张一阖,耳边传来少女轻柔的嗓音。
“这不是你的错,友惠,我们都知道,犯下这等恶行的人死后无法踏入极乐之地。”
阿善一字不错地复述出童磨当时的话语,与此同时,昳丽生辉的面孔浮起感同身受的悲哀,朦胧雾气蔓延上金眸,随即在眼角凝聚成泪珠,摇摇欲坠。
紧接着,她的语气又变了,流露出童磨没能表达的欣慰:“友惠,你将不再被罪徒纠-缠,神明会引导你获得新生。”
最后一个音节将落未落之际,阿善右侧的眉梢上扬了一瞬,带着得意的挑衅,转而又恢复成悲悯的弧度,金色的眼眸中烛光闪动,眼角的泪水还未来得及滴落,就被她用指尖接住。
童磨缓缓转动眼珠,惯于画在脸上的笑意逐渐沉淀,最终无波无澜,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咫尺之间蔓延。
啊……有味道了。
阿善轻轻捻弄指腹,泪水被揉入指纹,提醒唯一的聆听者——善意的口吻是他极为熟悉的:“童磨,你再这么敷衍的话,恐怕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您掩藏的秘密了,以后要更谨慎些啊。”
顷刻间,周遭静地落针可闻,烛火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小看你了。”童磨淡淡地说。
他阖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剔透的虹色眼眸浮现出诡异的——
阿善愣住,惬意的神情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上弦之贰?”
她微蹙的眉间流露着茫然和疑惑,“你不是上弦之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