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1 / 2)
宁昌六年年关,家家户户准备过年,一片欢欣喜庆。
是时,赵王云珩率六十万大军,于北境大败北楚来犯,班师凯旋。
宗室领兵自大景开国后便不多见,何况是这样一位声震朝野的宗室将帅。
先帝四子,今上是先帝皇后所出之嫡长子,十岁上便立为太子,先帝去后,今上继承大统。
赵王行四,先帝与柳贵妃独子,母族为当朝世家望族柳氏,自小极受先帝与柳贵妃爱宠,却不知为何,年幼时便出宫学艺,拜在庐陵山人门下,甚少回京。
赵王自十二岁上了战场,便展露了非凡的军事才华。先帝崇兴二十一年,鸣州大捷,赵王崭露头角,在先帝支持下,遴选军中精锐者,创立了一支骑军,号骁骑,所向披靡,十余年间立下赫赫战功。
此役,赵王又于北境大挫北楚军队,致其此后数年没有力量来犯,卓著战功,声威远播。
然而,大军班师回朝以后,不知从何时起,赵王功高震主,桀骜不驯的流言开始在朝野悄悄流传起来。
这矛头直指赵王的流言非但不胫而走,而且愈演愈烈。
朝堂之上,暗潮汹涌,人心浮动。
是日,赵王于金殿之上朝觐,向皇帝禀明北境战事,随后,奏报了在帝京城外擒获刺客的经过,将人犯交付有司,并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刑部查证属实后,今上震怒,不日便下旨,凌擎挟私报复,谋刺国官,罪加一等,秋后问斩,家产抄没,从犯加功者同罪,与余等皆按律刑罚。襄国公教化不善,罚俸三年。
京兆府上下定案有功,皆受褒奖,遇袭的顾君钰与苏子琛另赐金银绢帛,以示朝廷体恤。
皇帝这般雷霆处置,传闻襄国公出宫时脸色很不好看。
在宫外,还恰好遇上了京兆府尹顾君钰。
顾君钰按礼数与他见礼,襄国公冷笑数声,道:“老夫如何当得起顾府尹大礼。京兆府人才济济,往后,还望好自为之!”
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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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大内传出皇帝口谕,召赵王在腊月初十这日入宫,皇帝将于泰安殿宴请赵王。
腊月初九这日一早,天空便铅云密布。午后,朔风裹挟的雪开始落了起来,由疏渐密,飘洒在京城。
漫天风雪的一日一夜过去,到了次日,天地间已是一片苍茫银白。
赵王依诏入宫,着常服,身披玄色貂裘大氅,信步走在大内金碧辉煌的朱梁画栋间,由宫娥恭恭敬敬一路引迎,面上不显一丝波澜。
在他身侧引路的宫娥抬首,悄悄看了一眼,见他姿容无双,皎如玉树,顿时粉面生晕,忙低首,不敢再看。
赵王被迎入泰安殿。
到申时正,殿内鼓乐齐奏,丝竹悠扬。皇帝升座,赵王进酒。
宫人上前布菜伺酒,不多时,便酒过三巡。
席间,皇帝与赵王并未多言,只是讲了一些天家兄弟的体己话。
皇帝今年三十有一,正值壮年,与云珩的张扬俊美不同,他生就清隽温润,笑起来甚是可亲。
“尚膳监得了吩咐,知晓你要进宫,制了这道你爱用的小天酥,你试试如何。冬日天寒,这道牛乳白也可多用些。”
云珩一笑,起身谢过。
皇帝摆了摆手:“你是朕亲弟,此番乃是家宴,何须如此多礼?”
不多时,皇帝又指点了一道以滇南所供食材烹制的鲜煲鸡枞蕈,一道正合冬日时令的江南鲈鱼,令内侍一一为云珩布菜。
在云珩谢赐北地所产的一道八宝羊汤时,皇帝似是顺口道:“你自北地而归,路经北境数州,可拜见过临阳王?”
云珩道:“回禀陛下,臣弟曾入临阳拜见皇叔,皇叔一切安好。”
“你有心了。”
皇帝笑了笑,未几,又问道:“不知临阳城内民生如何?”
云珩放下酒盏,思忖片刻,方道:“临阳百姓也与帝京一样,已准备过年采买一应事宜,臣弟也遣人问过城内物价几何,依臣弟观,当地民生尚可。”
他话锋一转,又道:“且临阳军备充足,兵强马壮,可见皇叔治下之景。”
皇帝凝神片刻,面色如常,未再多问。
过得一会,皇帝又道:“你曾传书回京,禀明回程时要赴鸣州司徒山庄寻访改进弓箭之术,以为军中所用,不知可有进益?”
云珩沉默了一下,慢声道:“不曾。”
皇帝见他似有不乐,不觉挑眉,问道:“为何?”
云珩道:“陛下,司徒山庄自司徒老庄主离世以后,向来是由少主司徒逸打点,他擅研弓箭,精通箭术,可说生来便是做这一行的。但几年前,司徒逸在一次外出途中下落不明,从此再未在江湖上露面。自他失踪以后,司徒山庄群龙无首,不但江湖地位一落千丈,除了原先司徒逸留下的,竟是想要他们拿出个像样的图纸都不能了。”
皇帝自小长于深宫,并未外出游历,江湖见闻自然不如这个自小离宫的皇弟知道的多,听闻此事也甚觉可惜,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曲折。”
语毕,兄弟二人一时无话,便沉默了一会。
不多时,皇帝轻咳一声,道:“自你回京,太后只在你回来当日见过你一面。听闻你武艺又有精进,太后也甚是欣慰,不如宴饮过后,你便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云珩冷冷一笑,缓缓道:“臣弟一身武艺还是拜太后当年所赐,若非太后,臣弟又哪有机会能出宫学艺。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太后清净了。”
皇帝看了看殿外明晃晃的天光,对赵王这睁眼说瞎话的行径竟也不以为忤,只是略略一笑,却也并不再多言此事,转而说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