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春寒(1 / 2)
宫里和民间不同,过节的日子年年月月哪个也不能马虎,规矩上更是没法同日而语,可值当铺张庆典,满朝同贺的却不多。
寒食是开年第一大祭,自然是其中之一。
况且自去岁入冬以来,雨雪不见,四方旱情严峻,这几个月皇帝尚且不好过,宫内宫外难免也跟着尴尬。
如今甘霖已降,人人都松了口气,苦日子到头了,少不得要普天同庆一番。
调养这几天,姜惗自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她有点不愿凑这个热闹,一来兴致不高,二来也怕再莫名其妙地招惹什么是非。
可转念想想,如此大典王公重臣和家眷定然都会应邀赴宴道贺,说不得便能见到祖父和爹娘,这倒是让她有点放不下。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硬着头皮去瞧瞧,就算只是远远看一眼,好歹也让心里头有点慰藉。
初三正日,她起了个早,洗漱之后坐着由底下的宫人服侍梳妆,先施了粉,再把薄薄的一层胭脂仔细擦上双颊,略显苍白的脸便润起明艳的颜色来。
姜惗从前在家里不怎么常打扮,但凭着讨喜的性子和与生俱来的清灵劲儿,照样人见人爱。
可自打换了这副身子,脸上便没断了脂粉,见天里盛装繁复,瞧着便觉生厌,可也没法子,既然在宫里,但凡是个女人有事没事都得这样一本正经地装着。
“公主还是打扮起来好看,这几日瞧着人都脱相了。”
贴身的老宫人挑拣着花钿在她额鬓边比量,许是庆幸她大病初愈,显得格外用心。
姑娘家没有不爱美的,姜惗自认为自己现在的容貌跟从前相比,属于梅兰竹菊各擅胜场,所以这方面她还姑且满意,但皮囊颜色再好,得不着一心相守的人也是枉然。
念起这个不免意兴阑珊,“嗯”了声叹道:“好看不好看的算什么,也只有自家瞧瞧罢了。”
那老宫人愣了下,左右丢个眼色,让旁边服侍的都先下去,一个人继续给她上妆。
“公主莫要难过,来之前也早知道周国皇帝是个不近人情的,好日子根本指望不上,为的就是咱们的家国百姓,只是苦了公主这般容貌,这样的年华……”
她说着不由眼中闪泪,姜惗却暗地里庆幸,亏的当今圣上一意玄修,对后宫毫无兴致,否则她八成真会抵死不从。
“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其他的不必管。”她叹声示意不必再说,转而吩咐,“回头再跟下面叮嘱几句,暗地里都留个心眼,别得罪那些周国的奴婢,往后对咱们定然有好处。”
那老宫人抹了抹眼角,点头道:“老奴知道,公主前几日赏赐周人,又把那串七彩石的串子送给东厂提督,就是这个心思,可这两天光见几个奴婢邀功卖好,旁的一点回音都没有。”
说话间,脸上罩起一层忧色:“老奴总觉得这事不大妥当,周人向来诡计多端,何况是那个什么东厂提督,想来更靠不住。”
“要是自身不稳当,给座山也靠不住,我心里有计较,不必担心。”姜惗随口应了句,自己把镶金的花钿贴在眉心上。
那老宫人啧了下唇,仍旧悬着心似的:“公主莫嫌老奴多嘴,早前听闻周国宫中的太监都没规没矩,暗地里爱和宫女厮混,位分高的连宫妃都要染.指,不知害了多少人,那姓萧的定然也没安好心,公主若再自己示好……”
说到这里,见自家主子横眼瞪过来,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没敢出口。
姜惗被这一番言语弄得犯恶心,她当然也听说过内侍和宫人结对食的传闻,除了不能生儿育女外,跟夫妻也没多大分别,可觉没想过自己也会被这样猜度。
那萧靖自然不是什么善类,但好像还没听闻有这样的劣迹,再说,之前几次瞧他看自己的眼神,应该也没有轻薄无礼的意思在。
“这种话以后千万别再多嘴,也不许胡乱琢磨,总之我有分寸。”
姜惗不耐烦再说,打扮好,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出宫上轿,径往西苑。
那里中门大开,距典仪开始尚早,液池岸边偌大的场地却已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前一日下头的奴婢已告知了庆典程序,按规矩后宫宗室女眷都要上露台入席,她倒不在乎在哪里就坐,只是不想那么快上去。
装作看景的样子,目光正隔远在席间寻找祖父和双亲的影子,忽然听到一声半轻不重地干咳,回头就看那个身着香金色蟒袍的人走过来。
“臣刚才还寻思着叫人去迎来着,不想娘娘就到了,便请入席吧。”萧靖近前行礼,朝露台的方向比手。这权阉不露相的时候一点音信都没有,转脸又神出鬼没地冒出来,还专挑别人存着心事的时候,当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