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2 / 2)
张鲜微抬起眼看向病榻上双目紧闭的君侯,又看了一眼二十余名束手无策、额头上沁满了豆大汗珠的巫医们,把嘴张开了复又闭上,直至太后又提气问了一遍,张鲜再度张开嘴,重重地,以头抢地。“回太后,是。”
在一片死寂之中,张鲜的声音显得无比平静。
“大宗师不可战胜。狙杀大宗师,王很清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太后一怔,继而长身而起,两袖猛拂起一阵劲风:“那你们还让他去?军营之中的谋臣,战场上的先锋,难道都是死的,不知道护卫王?”
张鲜道:“回太后,谋臣虽多,谈兵者多,用兵者少,先锋虽多,然无一人是宗师。”
太后冷笑起来:“所以,你们便任由王带头冲锋,不计生死代价?如若晋侯有任何不测,你们这些人,也是想反了,扶持新王上位?”
“臣不敢!乃是王上亲命,他伤重之事不得告知朝臣,更不可告知太后。”
张鲜又重磕了一个响头。
“不敢?哀家看你们倒是敢得很!”
太后从不咄咄逼人,她宽宏仁和,与人为善,可是这一次不同,王重伤,又固执不肯立后,一旦真有不测,晋国便是真的完了!时局逼得太后不得不强硬,不得不拿出她原本身为秦国公主、又为晋国太后的魄力。
这时,冷汗涔涔的大巫跪地往前滑了两步,也是一个响头磕在太后的脚下。
“太后,王上伤势虽重,臣也没有最好的办法医治,但王毕竟已是宗师,脏腑之气可通过循环而不断地得到治愈,至于最终能到哪一步老臣没有把握,但一定是不会比眼下更糟了。”
可算有一句话让太后稍稍放松,她凤眼冰冷地盯着那大巫,“你此言是真?”
“如有欺瞒,臣将命赔与王上!”
“好!”太后提起了声音,“从今日起,你便侍奉在王榻前,他一日不好,你便一日寸步不离,开的所有方子必要拿给其余巫医合意,哀家也要亲自过目一遍,如用药有损,损多少,都要无巨细写明,最后由哀家决意是否用药。明白了么?”
大巫身体瑟缩,惶恐不安:“臣明白。”
这时,殿外有武士待命,说有要事相告。
太后招人进殿,折身去,把长庚病榻前的两道鹅黄锦纹的帘幔拉下,不许一丝风透进床帏去。
长庚不久前才咳了血,已用了些调养中气固本培元的药,但没有任何恢复,脸色依旧惨白如霜。
武士步入寝殿,朝太后跪了下来:“太后,小公子人已接回新田,请太后示下。”
“何来的小公子?”
太后整个人出于一种无法松弛的紧绷当中,脑中亦已混乱,一时便没想起来长庚有什么小公子。
武士支吾了少顷,回道:“是王上命臣下从平阳接回的……小公子。”
太后想了起来,是长庚昏了头说要过继的那个小儿。
“送回去,哀家不需要他。”
武士面露为难:“可小公子却极固执,人已跪在了兰章宫外,说王上于他有再造升天之恩,要是不见一面,绝不肯走。”
“五岁小儿,随他如何!还能固执得过大人!”
太后实不愿理,冷冷地退了一众宫人。
只留大巫和张鲜陪侍,其余人等陆陆续续走到了碧幽殿外头。
一种四顾茫然、无法排解的孤独和恐惧深深地攫住了太后的心脏,在人已散尽之后,铜壶里的滴漏唤醒了她的冰冷的双腿的知觉后,这种感觉突然而至、无法排解了。
一日过去,太后人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倒下了。
宫长孟鱼急忙领着人将太后送回了她的寝宫,伺候太后睡下。
又至黄昏,长庚模模糊糊地醒来,意识蒙昧地问下人要了一碗水,饮罢,恢复了些许清明,“传,张鲜。”
张鲜忙匆匆赶上待命,帘帐打起,他扶于病榻一旁,垂目听话。
王气若游丝,慢吞吞地说道:“孤昏睡之间,可有事发生?”
张鲜顿了顿,回想太后的种种发难与尖刻,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事无巨细地全道了出来,长庚沉默地听着,几乎连眼睫都不动一下。张鲜又停了片刻,把那小公子如今还跪在兰章宫外的事也说了出来。
长庚才缓缓地勾起了嘴唇,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五岁小儿,如此心智,确不简单。”他侧过头看向张鲜,“让他进来,孤有话同他说。”
张鲜领命,沉默离去。
不须片刻,那小儿稳重而又轻的脚步声传到了长庚耳朵里,他正闭目休憩,听到床榻边窸窣的小动静,睁开了眼,带了分笑,看向身旁正大眼睛圆睁着悄悄窥着自己的小儿。
“王叔,你还痛吗?”
小人儿伸出指头,碰了碰他的脸。
他听说了,王叔因为不听话,让太后狠狠地责打了一顿。
他亦被父亲打过,那藤条抽在屁股上痛也痛死了,可是还没有像王叔这么虚弱过,躺在床上已起不来了。
柔软的小指头,一下便戳中的长庚脸上最软的那块肉,带着一股还没有散去的奶香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长庚:还好有个小包子安慰我~
本打算两章解决,结果发现不能解决哈哈。这边料理完后,中山要发生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