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他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的人,许多年未曾有丝毫更改。她得上天眷顾,一生受尽宠爱,她是高贵的,骄傲的,任性的。她能如汤沃雪一般拥有想要的一切,也能轻而易举地拒绝不想要的所有。
她不愿意,谁都不能叫她低头。
如果郭敛固执于皇位,那她就丢掉他。
高女郎一贯如此,干脆的很。
可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座玉刻的雕,不曾断情绝爱,多少年付出着真心,叫她一朝割舍,情何以堪?
她犹如落水之人抓住浮木,语气间尽是恳求,“阿敛,普天之下,总有你我安身立命之处,你应了我,我们这一生都不分开!”
高长仪大病一场。
她终日躺在榻上,不肯见任何人。
有一日她午睡起来,见窗外芭蕉的叶子干卷了,蓦然发觉,夏天似乎要过去了。
她已经病了很久了。
郑新月给她递了信,要请她喝茶。她在信中讲,她已有孕八月,临盆之日不远,愈发觉得焦躁辛苦,心中惶惶,许久未见高长仪,想约她一见,扺掌诉衷情。
高长仪备了东西,去了程府。
喝茶便是喝茶,两人坐在池边,手捧香茗,看荷叶漫卷,莲蓬饱满。
见高长仪第三次将已经空了的茶盏送至嘴边,再微微仰头饮下,便似那杯中果真有茶水一般,郑新月再忍不住,一把抓住她手,将那杯子从她抠出来,放置于几上。
郑新月叹了口气,道:“我是知道你的,所以一开始并不为你担心,可是如今这模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看在我腹中孩儿的面子上,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了?”
高长仪病恹恹看郑新月一眼,低头给自己添了一杯茶,重新捧回手里,目光望向远方,空荡得很。
就当郑新月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又听她轻轻开口,“我这人,怕麻烦得很,趋利避害是我的本性,如今避了个大麻烦,没夸张到剜肉剔骨的地步,但还是需要缓个一时半会,我正在缓。”
郑新月听她讲的这样淡然,心中难免抽痛。
她斟酌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我最近听到一些传言,当然,只是传言而已……”
高长仪搁了茶杯,仍旧平静,说:“你这般跟我讲,应该不是传言,估计事实如此了,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家养病,外头的事知道的少,你要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好。”
郑新月不得不申明,“我只是关心你,若问了让你不高兴,有违我的本意。”
高长仪看她一眼,道:“真是磨叽,我都说了,可以问我。”
郑新月呼进一口气,这口气顺下去了,才道:“你跟广陵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誓言见弃,总有人背信弃义,不是他,就是我,如此这般而已。”
郑新月对她这般态度实在难以接受,“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高长仪转而问她,“你呢,你听到了什么?”
郑新月整理了一下烦扰的思绪,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上个月,陛下以皇后久病初愈为由,在凤凰台大举筵席,要与重臣同乐,但凡适龄女子,皆要出席。”
“凤凰台之宴未见皇后踪影,本以为是峰回路转,陛下要选女子入宫,哪成想,几天前传出消息,陛下指了上将军的女儿,就是那个顾炎,做广陵王夫人,还一并指了几位重臣的女儿入广陵王府为姬妾,这个月便要行事。”
“我听到时,真的是骇了一跳!”郑新月抚着胸口,皱着眉头问道:“你如何能做到这般淡薄?”
高长仪饮一口温茶,回道:“应当是皇后药石罔效,所剩之日无多,所以要尽快解决广陵王的亲事,不然,广陵王便要守孝,谁知道陛下能撑多久?这风声一出,澜都这个月便热闹了。”又说,“如今世道,果真是,有兵权的拳头重,哈,上将军,陛下最擅长这制衡之术,不知道广陵王日后能不能守住这份平衡,若是不能……”
高长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是你我应当过问的。”
郑新月也道:“这自然不是你我能过问的,我们只管好自己当管的事就好,现下就有一桩,我问你,你同广陵王,真能断得了吗?这才多久,他就能另娶他人,难不成之前的浓情蜜意皆是假的不成?”
“浓情蜜意不是假的,至于另娶他人,也是真的。”
“嗯?那广陵王怎么愿意放手?”
“就算他不愿意放手又能怎么样,我总有办法让他同我断干净。”瓷杯搁在石几上,声音清脆,“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