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自从下了马车,这一路上高长仪都在追着问原先郑新月没说完的话,让她说个清楚,但不知道是不是郑新月故意逗她,就是捂着不肯告诉她,两个人就这么拉扯着。
锦雀也跟郑新月的侍女寒香有说有笑,因着主子相熟的缘故,这两位也甚是交好。
这各人有各人的事情做,所以一时间竟然没人发现一直都在沉默的裴允到底是何时不见的。
到了地方,高长仪才恍然惊觉,怔怔地问:“阿允呢?他在哪儿?”
嘉兰馆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各色人等齐聚,鱼龙混杂,丢了个人,找起来,诚然有些难度。
裴允在一处假山中通的内部,隧道悠长,光线难以进入,晦暗不清,说话时还有轻浅的回音。
那人跪在他面前,沉声道:“属下护主不利,叫三郎受苦了。”
三郎是魏王府的三郎,魏王郭纶的幼子,最受父亲兄长的宠爱。只是正如郑新月所说,封国已除,魏王都已经没了,又哪里还有三郎呢?
短短半个月,恍如隔世,仿佛当初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了,这一声三郎,又将他带回了那个晚上,那是他不愿意面对的悲伤。四处是刀光剑影,喊杀声呼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残肢翻滚着,鲜血迸溅……
他的脸上沾上了母亲的血,他觉得一辈子他都无法将那血痕拭去。
这一刻裴允的喉咙喑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几次口,才堪堪发出声音,“林公,起来吧。”
林渠站起身,在黑暗之中,擦掉了腮边一颗泪。
林渠说:“那日……见到了一个熟人,怕他认出我,带累了三郎,所以,才与三郎分开,不想带累三郎至此,我听说那日,三郎伤的很重,若是三郎有事,我便是自刭,也无法赎清我的罪过。”
魏王落败已是事实,除了拼死送出来的这一个孩子,在这世上,魏王再无半点血脉,有人要保,便有人要斩草除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有何处能避追杀?况且只生死一项便旁人流离不定疲于奔命,又谈何复仇?是以,残存的魏王僚属几经商议,做下了一个大胆至极的决定,来了这一招灯下黑,谁又能想到魏王余孽敢入澜都呢?
身份由头编造的天衣无缝,绝无叫人识破的可能,入京的这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哪知道才入了澜都没几天,戏都还没演完,便出了那样的事!
裴允道:“林公皆是为我的安危着想,这些意料之外的事,不必在意,况且,只是些擦伤,并无大碍。”
林渠刚与裴允见面,知他所言不假,并不是为了安慰他故意说的,放了心,又说:“伤了三郎的乃是中书令高暄的家人,高暄此人,是个实在的正人君子,并无过多牵扯,想来可以放心,只是,三郎为何还不能离开高府,却要约我今日在此见面。”
裴允说:“人生际遇难料,本是一些意外小事,可是如今看来,竟是因祸得福。”
林渠不解,“三郎此话怎讲?”
裴允道:“高暄的独女,那日便是她的马车撞伤了我,她因此心怀愧疚,所以留我在高府,认了我做弟弟。”说到此处,裴允露出个不知是真心还是嘲讽的笑。
林渠思量一会儿,又道:“可,高暄颇得圣恩,府上往来皆是风流人物,三郎你的容貌虽未被澜都中人见过,可长此以往,难保没有什么差错啊!”
裴允却说:“这些皆是日后才应当思虑的事情,到时我自有法子可以应对,林公不必对此忧心,林公,我一定要留在高府。”
“还请三郎示下。”
“高氏百年公卿世族,如今认了我做义子,如同天上掉了馅饼,砸到了我的头上,我便要借着高氏的便利,迈出我回到云州的第一步,这样的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高长仪见到裴允,着急全转作了气愤,道:“怎么乱跑?这是找到了,要是找不到出了事可怎么办!”
裴允结结巴巴地回:“人……人太多,只是低头看了眼脚下,就……就再找不到了,着急,就到处找……”
高长仪想,要是她一直看着他,也不会出这事了,于是,缓了语气,说:“下次不要这样了,找不到就在原地等,我总会来找你的。”
“嗯。”裴允乖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