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下棋(1 / 2)
从养心殿出来,阮昔仍晕头涨脑。
殷承景好像哪里怪怪的,最后看她的目光中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内疚?
也许是看错了吧。
阮昔摇摇头,没力气再胡思乱想,夹着二?狗滚雪图摇摇晃晃回司礼监,关上门又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次日天明,阮昔做了好半天的思想准备,才厚着脸去周福海面前报道。
这位总管公公最讨厌宫人不守规矩,昨天她醉成那样,还不知会给他气成什么德行。
原本她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周福海却像无事?发生般,照常吩咐她做事?。
不仅如此,养心殿上上下下都神色如常,仿佛她真没耍过?酒疯一样。
真是怪事,这宫里的人竟然也能转性,连八卦都不讨论了。
南巡定在下月十五启程,随行的嫔妃、臣子名单尚需商议,其他要准备的事?也如山一样多。
石春兴奋得很?,先?帝南巡时发生的趣事,一直是上了年岁的公公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如今他也有机会赶上,等跟着走完这程,便可积攒下吹嘘的资本,足够他牛一辈子?了。
与小辈们的期待相比,周福海显得淡定多了,甚至还时不时对着虚空叹气。
“老喽,走不动喽。”
周福海的胯骨不好,每逢雨雪天气都疼得厉害,眼也花了,看个什么东西总要眯着瞧好久。
这些天周福海无论办什么事?都让阮昔在旁看着、学着。
待临启程的三日前,总管公公将她叫到身边,宣布了一个决定。
“此次南巡,一应事?皆由你出面操办。”
“啊?”
阮昔没想过这么大的担子?竟然会落在自己身上:“这哪儿成啊,周公公,小喜子?拿不起来啊!”
“屁话真多,有咱家在后面盯着,怎么不行?”
周福海略带怒气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又长叹道:“小喜子?啊,往前顶顶吧。咱家,到岁数喽。”
英雄垂暮总令人唏嘘。
这位总管公公年轻时,想必也叱咤风云过?,如今却满心满眼只眷恋乡间小径,薄田炊烟。
便是再多黄银玉帛摆在眼前,也没那个心气儿了。
阮昔伫立良久,终还是拱手躬身,轻声应下。
“小喜子?,定当尽力。”
皇城内有对黄金搭档——孙侍卫和阮昔。
这两人在吃瓜摸鱼方面的造诣堪称登峰造极,闲散到一块堆儿去了,平日能躺着绝不坐着,能歪着绝不正着。
可近日由于阮昔的改邪归正,这对搭档暂时拆伙了。
孙侍卫孤掌难鸣,连偷懒都没了乐趣,正巧被决心整治军风的万中逮到,日日栓在眼皮子底下看管,倒也逐渐人模狗样起来。
此次南巡,禁卫军仍然担任护卫殷帝安全的职责,须得时刻绷紧神经,半点马虎不得。
整个皇城便在这无比紧张的氛围中渡过了最后三日。
当浩浩荡荡的车马终于在万民的欢呼声中启程时,所有人悬着的那颗心都暂时放下了。
唯独阮昔除外。
她如今在司礼监只是挂名,干的活计和真正的大总管没什么分别。
有了周福海的授意,随行车驾但凡有个大事?小情的,总有人来问她,你来我往叨叨个不停,絮叨得阮昔头昏脑胀,简直比宿醉时还难受。
“傻小子?,你有几只手几张嘴?每日都有千百件事?等着处理,还真打算一件件去办?”
周福海瞧着终于绷不住跑过?来诉苦的阮昔,不由觉得好笑。
阮昔很?委屈:“不是您让我?挑这胆子?的么。”
“挑担也有挑担的法儿,别光顾着傻卖力气,动动脑子?。”周福海意味深长指点道:“你手里能抓得过?来的缰绳有限,要把精力用在刀刃上。”
阮昔还想再问,周福海却不肯再多言,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帮殷帝摆棋局了。
她站在原地将小手张张合合几番,思忖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阮昔不再事?事?躬亲,而是将管事的权利分了出去。
膳食、马匹、车驾等事?本就有层层递进的管事安排。
只不过?阮昔往日太平易近人了些,那些下人便也忘了规矩,没大没小起来。
万事?单想找她拿主意,越级禀报更是常有的事?。
主管们各个都在宫中熬了许多年,混了一身的油劲儿,在躲懒、混事这方面颇有心得。
见阮昔劲头十足地忙活着,他们便光嘴上将她的马屁拍得山响,将其捧得高高的再架火上烤着,自己躲阴凉。
更有那心胸狭窄的,看不惯阮昔独揽大权,恨不得她能忙得焦头烂额出了大岔子?才好。
于是混在其中故意捣乱,将水搅得更混。
阮昔原先?深陷泥沼只顾着奋力挣扎,如今停下细想,才发觉那坑原本没那么深,冷静下来站起身,抬腿便能迈过?去。
而迈出泥沼的最首要一点,便是得板住脸。
甭管底下人嘴里吹出什么花,但凡禀告公事时,一律不可嬉皮笑脸。
专人管专项,例如马匹出了问题,便先由主管问责负责照料的马厮,查明缘由,解决后再上报。
若连主管也解决不了,便是那主管的无能,与马厮同受责罚,犯满三次,立即换人。
分拨给各处的银两也按照往年的规格来定,一旦有不够之处,也是主管无能。
若无特殊缘由,便将缺失的银两从主管的月例中罚出,同样满三次换人。
阮昔还定下规矩,日后凡事不得越级上报,一旦有人破例,便将乱报者同管事一起处罚。
此规矩刚传出时,根本没几个人信,只当阮昔嘴上说说而已。
毕竟往日同殿处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时还一起喝过?酒,她还真能狠下心对大家如此无情?
是以,当阮昔一连罢免三名主管、处罚五名太监和六名宫女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阮昔在玩真的。
主管们每日会分三次向阮昔汇报工作,经过几次管教后,连迟到早退的现象也杜绝了。
阮昔只觉得无可奈何。
她笑脸相迎,善解人意时,麻烦终日不断,万事?乱做一团,底下怨声载道,众人疲惫不堪。
等到她铁面冷心,严苛御下时,一切却又自动回到正轨,有条不紊起来。
那些刺头们明里暗里埋怨之余,竟还隐隐挑起拇指,暗骂一声好手段。
几日下来,众人对阮昔的敬服,倒比往常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