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 022(1 / 2)
次日,清晨的光从玻璃里穿透过来,过于明媚的世界让沈清被迫睁开眼。她昨晚好像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指尖黏糊的感觉消失掉了,一切都很像是一场梦,带着蓝色的光亮,在她的眼前一晃一晃。
沈清转过头去,对面床的许意早就消失不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行李箱收拾得很好,放在床的旁边。
沈清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没由来的惶恐。她记得有一天早上醒过来,房间里没有许意的身影,屋子还是很乱,她以为她只是出去一趟。
这一趟之后,许意一天没有回来。
一周没有回来。
一个假期都没有回来。
租的房子是许意给的钱,那个时候沈清一分钱也没有。沈清去找房东问,知不知道许意出什么事了。房东说她也什么都不知晓,唯一知晓的事情就是许意一早就付清了一年的房租,沈清在高考完后,也还能在这里住下去。
那天之后的那种后知后觉的惶恐,是如小孩回头张望自己周遭的世界,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的惶恐。
而这惶恐在此刻又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像一个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座岛的海浪,啪地一下把沈清的理智打了个稀巴烂。
沈清冷着一张脸,没换睡衣,直接推开房间门,走进摄像机的视角。工作人员瞧出她一大早脾气不好,想要过来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清没吭声,环顾四周,在楼下根本没找到许意的身影。只有柯璨和刘明月睡醒了,两个人坐在桌子上吃着早餐,是西式的,三明治。面包片有一点金黄,带着格子痕迹,看上去可爱又美味。
刘明月问沈清:“吃饭吗?”
沈清不答话,缓了很久,哑着嗓子问,“许意呢?”
刘明月正在往嘴巴里塞三明治,听到沈清的问话,手忙脚乱地想要吃掉三明治但是嘴巴完全塞不下,只好用手指了指屋子里厨房的方向。嘴里包不住的生菜叶子快要掉出一点碎片来,柯璨看不下去,拿起纸替刘明月擦掉,给了沈清一个就在那的眼神。
沈清往那走,每走一步都觉得塌在九天之外的云上,太软,太不实在。沈清的掌心好像都在发汗,润润的,心跳也渐渐缓了下来,一声大过一声。她对于许意有一种如同近乡情怯的害怕,伸手怕打扰和毁掉,不伸手怕丢失和走掉。她站在厨房门口,玻璃下许意忙碌的背影开始变得更为明晰,沈清能够看到的不只是她的轮廓,还有她的周身那阳光为她镀上的细小金边,看到她撩起头发后,脖颈处透明的软软的绒毛,她还记得她耳朵后一颗小痣,沈清曾动情地吻过那个地方。
许意就站在一片阳光里,穿着简单居家的衣服,正在收拾厨房的残渣。沈清这一生拍过许多照片,有拿到奖的,有登上封面的,有被人挚爱疯转的。可是眼下,沈清觉得许意回头看她,不经意莞尔笑起的时刻,是她用眼睛拍下来的最干净澄澈的相片。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或者说,沈清心里的感受让这一切都被迫放慢了。
沈清木讷地往前走了两步,她看到许意弯弯的腰,两只手仿佛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试探棉质短袖之内的肌肤是什么触觉。她想要从背后拥抱她,把自己的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轻轻磨蹭两下,用脸蛋去贴她的脸蛋。就像是多年前许意对她所做的那样。
那个时候的许意哪里会做饭呀?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沈清觉得在外吃饭浪费,浴室会自己做饭。许意就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来黏她,切菜的时候都要扑上来抱她,经常吓得沈清一跳,并庆幸自己的手指依旧完好无损。
许意没她高,只好踮着脚去碰她的脸蛋,一下一下地蹭着,像一只乖巧且想引人注目的猫。沈清那个时候很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好愣着全身,不知道干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许意就喜欢逗她。
现在却反过来了。
反过来却依旧自然。
沈清往前走了一步,她的手伸向许意,想要抓她的衣服。
许意惊讶地看着沈清,“饿了?”
她一下动起来,厨房仿佛演变成了她的王国,她是自如的女王。她拿了新的面包片,又拿起来锅,准备给她煎一个鸡蛋。
“再等会。”许意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
沈清看着许意忙来忙去,一句话也不肯说。就是拿自己的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许意察觉出异样,鸡蛋拿在手里,扭头问沈清,“怎么——”
话没说完,沈清的脸一下靠得很近。
许意想抓住什么,但是不敢,手里的鸡蛋医捏就碎掉。
沈清的呼吸变得好近,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拼凑成一种斩不断的丝线,透明的,极细的,在这世界里弯弯绕绕,达成一种连结。
许意想,沈清是不是要亲她?
她微微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到底该不该拒绝,就听见沈清干瘪瘪地说了一句,“鸡蛋要糖心的。”
许意还没反应过来,沈清就又拉开了距离。但她的眼睛还在看着许意,许意看到了对面的女人眼底的小小小小的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哦。”
许意应了一声。
她尴尬地转身,第一次拿着鸡蛋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把鸡蛋给破开打碎?磕碗的边缘?还是碰锅?又或者直接在灶台的一角砸一下好了?
她还在想着,身后忽然有一阵温热的触感。
沈清猛地从背后抱住了她,许意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蛋啪嗒一声掉在锅里,油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是没有迸溅开。跟白色的粘稠的蛋清一起落进锅里的还有金黄色的蛋白,那些碎掉的本不该出现在锅里的鸡蛋壳也在锅里小小地弹跳着。
许意慌乱了。
沈清勾唇笑了笑,带着一种要命的嚣张。
她说:“许妈妈,鸡蛋碎掉了。看来当妈也没让你的做饭技术提高多少啊。”
许意挣扎着反驳:“喂!沈清!”
她拧掉火的开关,自己却想发火,沈清身子一扭,出了厨房。许意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拍她的摄影师消失了。
沈清一走出厨房,就靠在许意看不到的墙壁上,猛地抱住自己,一下滑坐到地上。刘明月率先察觉到这场面,担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清摇了摇头,埋在自己怀抱里的脸蛋却红得像是一片拥有着火烧云的天空。其实是想亲她的,一下就想亲她,像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那样。可是好像不太合适,至于哪里不太合适,沈清也找不到原因。
她跟跟拍许意的摄影师很熟,那个人曾经在她的手下帮过忙,要支开他也太简单了。
做了这么多事,却只敢这样虚张声势地拥抱她,嘴上还说着欠揍的话,其实心里高兴地不行。原来她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就只有沈清而已。拥抱她的时候一下忘记了要找她问离开的原因,问她这么多年的情况,问她结婚的事情,还有女儿,噢,还要问问她怎么有点变了性子——好多好多问题,好多好多堆积在沈清心里的事情,在这个突如其来却预谋在先的拥抱里一下就消散了。
许意是一剂解百愁的灵丹妙药,沈清就是凭此吊命的病秧子。
喻禾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清这样蹲在地上,哎呀了一声,说,“大清早的,沈清,你怎么了?”沈清起身,恢复了冷面的表情,把还有点热热的指尖藏在自己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