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完结(1 / 2)
打完仗换俘是数百年来的惯例。匈奴这几?个月为攻下平城,每每都?要跨河作战,被俘的人数要比盛朝多?出一倍。双方?一人换一人,三品以上的将领可顶百人,不够便拿赎金来偿。
阿古达木通晓人情,带着部?下及跟盛朝借来的兵马斩尽单于旧部?,把盛朝被俘的三千余兵士都?好生送了?回来。
城门口挤着的全是平城百姓,哭声笑声汇成一片海。回来的士兵有的满脸惭色,有的喜不自胜,有的受了?伤踉跄而行,有的被人扛在背上,那是只剩一口气的。兴许是战场上受了?伤,一直没能得到医治,也或许是被匈奴人折磨至此。
唐宛宛也陪着二姐在城门口等着,只是平城百姓欣喜若狂,哪里顾得上谁是皇帝谁是娘娘?连仪卫都?开不出道来,只能护着她们的马车一点点往前挪腾。
唐玉儿紧紧攥着宛宛的手,她紧张得要命,把宛宛的手握得生疼。唐宛宛咧了?咧嘴,没出声,陪她把迎面行过的每一个将士都?盯了?一遍。
四下人声鼎沸,好些被送回来的兵士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一片欢声笑语,她要等的人却迟迟没出现。唐玉儿整个人都?在抖,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亲人的名字,她也哑着声跟着喊了?两声。
她声音太小了?,刚出口就被湮没在人海里了?。唐宛宛听不下去,也放声喊:“姐夫!二姐夫!”
娘娘都?这么喊了?,护车的侍卫只好跟着喊:“刘少将军——”
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有内力在身,放开嗓子嚎一声当真是震耳发聩。十几?个侍卫喊了?一小会?儿,便听前头有男子应了?声:“刘少将军在此——”
从城门下慢慢行来了?一人,隔着老远便伸起胳膊朝她们挥了?挥手。唐玉儿连忙跳下了?马车,红着眼跑上前去了?,待跑到近前时?总算瞧清了?人,她猛地怔住,“二哥?”
唐宛宛以前去过刘家好几?回,一眼就瞧了?出来,这是刘家的二少爷,先前跟二姐夫一起被俘的。
刘家二少爷一脸愧色,连脊背都?没方?才挺得直了?,垂着脑袋低声道:“弟妹,二哥对不住你?,四弟他……”
唐宛宛在二姐身后听着,只觉一颗心沉到了?底。
唐玉儿怔怔看着他,连周遭的欢笑声都?好似隔了?一层纱,什么都?听不清了?。
刘家二少爷虎目微红,慢腾腾地说:“被俘当日,我与四弟带兵突袭,却不料中?了?敌人埋伏。四弟为护我,背上中?了?一箭,入体三寸深。匈奴兵恁得可恶,没给?他好好治,用的伤药也敷衍,四弟这三月来都?没能下床,时?昏时?醒的。”
唐玉儿怔怔听完,整个身子僵得像是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地望了?他好半晌,声音极轻地问:“人……还在?”
“那是自然。”刘家二少爷点头,似乎有点诧异她怎么会?这么问。
唐宛宛这个局外人听着都?想踢他一脚,这人什么脑子啊!说话分不清轻重缓急!先说一句“人活着”报个喜不行嘛?什么“二哥对不住你?”,愣是把她二姐给?吓了?个半死。
刘家二少爷往侧旁行出两步,两旁的人群自发让开了?一条道,只见?后头缓缓行来一辆马车。车帘子高高挑起,里头坐着的男子一半身子撑在马车侧壁上,他满身风霜,憔悴得厉害,唇畔却微微带笑,朝这头挥了?挥手。
“彦郎——”唐玉儿扬声唤了?一声,又哭又笑地跑上前去了?。
唐宛宛没跟上去,她嘴一瘪,飞快地转过身把自己脑袋埋在晏回胸膛上,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她喜怒哀乐都?没个常性,晏回都?已经习惯了?,扯开大氅将人拢入怀里,隔绝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哭笑不得地问:“你?哭什么?”
唐宛宛在他衣裳上蹭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抽抽搭搭说:“太感人了?,我忍不住。”
晏回都?快笑傻了?。
待军医仔细诊了?诊,刘彦这伤其?实?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在敌营被关了?三个月,没能用上好药,冬天又冷,伤口反复生溃,原先箭头那么大的伤口已经有掌心大了?,看着吓人,却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至于会?不会?留疤,没人在意这样的小事了?。箭矢几?乎透胸而过,匈奴兵又没给?好好治,如此险境下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
这几?日整个军营热火朝天,顿顿吃饺子,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息的休息,这便要准备回京了?。
唐宛宛舍不得大帐里的沙盘,自打来了?边关,她就没怎么出过大帐,跟沙盘待一起的时?间比跟陛下呆的时?间还长。可惜沙盘太大了?,没法带着走。
晏回无奈道:“别苦着脸了?,等回了?京朕给?你?做一个玩,做个京城的。”
于是晏回就看着宛宛乐颠颠地把她先前缝出来的破布片片、小布人什么的都?打包好了?,打了?两个大包袱。
“咱们后天就走?”
晏回睨她一眼,好笑道:“怎的,还想留这儿过年?”
“真的明天就能走?”唐宛宛顿时?笑开了?:“我还没给?馒头和花卷写信呢,还没给?爹娘写信呢,先前还打算进城里逛逛,买点这里的特产呢,可惜一直没工夫。”
“穷山恶水的,哪有什么特产唷?”晏回听得发愁,忙软下声哄着:“至于写信什么的,路上再写也不迟。”
与阿古达木又聚了?一回,晏回连平城城主的盛宴都?没留,只交代要如何协助阿古达木回到匈奴王都?扫清障碍,这便领着将士们回京了?。
他来时?从京中?带来的兵士只有万余,唐宛宛送棉衣与粮草时?带的兵士也有万余,匈奴又进贡了?数千匹战马,这万余兵士都?能骑马回京,行军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
从京城来边关的时?候唐宛宛总是想着这条路怎么这么长?马车怎么走得这么慢?快点,再快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平城去,一路行得心力交瘁。
而此时?临近年关,回京之路要比来时?更?冷,寒冬腊月的,马车也只能挡个风,一点都?不暖和。因?为车帘厚实?,闷得厉害,还得时?不时?掀起帘子通通风,没一会?儿就冷得人直哆嗦。马车里坐一天下来,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抻抻腰都?能听到骨头嘎嘣响。
即便这么苦,可唐宛宛还是觉得高兴极了?。
思?乡情切,两人絮絮叨叨总有说不完的话。
“也不知馒头和花卷长高了?没有,我来之前量过了?,馒头二尺四寸高,花卷比他矮一点。他俩那时?已经爬得很稳当了?,你?要是抓着肩膀,还能站起来走两步呢。”
晏回微微笑着听她讲,一边假想那是怎样的情形,十分惋惜:“朕连他二人的抓周礼都?没能瞧上,以前奶嬷嬷还说小孩不记人,朕都?小半年没回去了?,也不知他俩还记不记得朕。”
听他这么一说,唐宛宛顿时?苦了?脸:“我也离开两个多?月,万一他俩也认不得我呢?”
孩儿爹娘各自叹了?口气。
马车宽敞,晏回抱着她就没撒过手,外头裹两层厚被子。闲来无事,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就能亲到一块去,寒冬腊月也抵不过车里暖意融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路上没有能消遣解乏的玩意,宛宛太闷了?,这几?日特别能睡觉。白天要赶路,她就窝在晏回怀里睡,连车马吱吱呀呀的声音都?吵不醒她;夜里在行宫歇息,一夜无梦睡到次日黎明,好像多?少天没睡过觉似的。
初时?晏回只当她是累了?,接连这么几?日,晏回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想到这一茬的时?候正?是夜里,两人宿在行宫,唐宛宛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爬上床又准备睡觉了?,还不忘问:“陛下咱们走到哪儿了?,还有几?天能到京城?”
晏回没答,他的心思?已经跑到了?别处去,蹙着眉正?色道:“宛宛,朕问你?个事儿。”难得见?陛下语气这么严肃,唐宛宛坐直身子,还一副茫然的样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