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默声(1 / 2)
在此之后,他对李静仪极其冷淡。起初李静仪还肯放低身段去哄他,可卢子俊的内心就像缺了一大块,无论怎么填都填不满。李静仪没了耐心,心思又渐渐放在政事上,两人冷战了好些时候。
也是这段时间里,卢子俊养下许多婢子在身边。
李静仪有次正撞见卢子俊周旋在这些花花绿绿的女子之间,他紧张又开心地期盼着她发一通脾气,可李静仪仍是那副不冷不疏的样子,甚么也没说就走了。
她不在乎。在卢子俊的眼中,李静仪根本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因为于她来说,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他不能理解,有些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是不会把这等她看不上的人物放在眼中的。李静仪不会嫉妒,不是她不在乎卢子俊,而是她不在乎那些女人。
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误解令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一丝好转,反而愈发僵硬。
卢子俊以前从不沾酒,便也由此沾上嗜酒的恶习。
一醉销千愁,醉了才好。
醉了还能梦见李静仪,凶巴巴地对他,但只要哄上一两句,总能见她笑。他能够抱着她,一遍一遍说着真心话,可以肆无忌惮地质问“为甚么不喜欢我了”;若是个最好的梦,还能听见李静仪回答“只喜欢你的”……
梦有多好,醉后醒来的滋味就有多不好。他需要捱着宿醉的后遗症,还要面对白天黑夜都不见踪影的李静仪。
可他到底只爱着她这一个女人,想到知道她生来骄傲,自然不肯轻易低头,便就当他先认输了又有何妨?
在一百回醉酒壮胆的夜里,他下了一百回决心,才决定去找李静仪说个明白。
故而仍是在同样的月夜,他来到李静仪的窗外,手心里捏得全是汗,战战兢兢地透过窗缝望进去,就看见李静仪正伏在一堆信件中沉静地睡着了。
那会子李静仪染上了风寒,看信件不久就觉得困怠不已,毫无防备地就睡了过去。乌黑的长发铺陈着,瀑布一样地流泻下来,整个人都浸在柔软的烛光中。
卢子俊倚着窗,不忍打扰她,静静地凝望着,衣袖上是灿烂的星光,只觉这满夜里都是温柔的宁静。
卢子俊也是才听说李静仪选了个祖籍庐州的婢子要学庐州话,是想之后同他一起去听评弹,就不用总听个响儿了。
望着疲倦不堪的她,卢子俊才发觉自己之前行径实在幼稚可笑,竟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出这么多无端的脾气。他想,等静仪醒了,一定好好地同她道歉才行。
大概上天非要他不好过,让展行不合意地出现在这里。
展行单膝跪在地上,将李静仪那只好似白玉一样的脚从铜盆中轻轻握起来,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水珠。
隔着书案,展行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胆,就着她看不到的地方,颤着气息吻了一下她的脚背,力道轻得就像是一颗水珠一样,未能引起一丝波澜就被拂了去。
卢子俊就看着展行替她穿上了罗袜,然后将她轻抱起来,往床边走去。中途李静仪是醒了一瞬的,咕哝着问“几时了”,展行低低地回答“殿下生病了,应该好好休息,今日就别看了罢”,便将她放在床上,仔细地盖上了薄被。
展行来关窗时,卢子俊已经藏了起来。屋中的灯很快就灭了,他晾在霜夜之中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展行出来。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在外面等了一夜,却不知该做些甚么才好。那一晚他没能跟李静仪说明白,自己却想明白了,他娶得人除了是李静仪之外,还是个公主。
可笑的是在这之后不久,李静仪就怀上了孩子。他们冷战多时,卢子俊自然觉得这孩子是展行的。他还曾卑劣又龌龊地诅咒过,希望这个贱种能够死掉。
可李静仪那么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他终是不舍得这孩子出一点差池……
她怀孕后的反应很厉害,每日都不好过,经常背痛难忍。他担心着,又无能为力。当时碧月告诉他,党参能够安胎,但极不易得;她有些门路,于是想求卢子俊能够买一些回来。
虽然卢子俊自己不肯放下脸面去照顾李静仪,但每隔半个月就会买上一包“党参”给碧月,趁机问问她的近况,再将自己从别处打听来的怀孕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碧月,请她一定要小心照顾着。
他没想到腹中的孩子会是他的,更没想到那些安胎的“党参”竟会杀了李静仪。
烈烈的酒水如同鸩毒入喉,与悲痛、悔恨一样的炙热,烧得他满心满肺都快要炸裂了,冷冷的寒雨扑在面上,都不足以消减这样的温度。
卢子俊扶着柱子在雨中呕吐不已,秽物掺着血丝一并吐出来,吐过了,又是一阵伤心欲绝的嚎啕大哭。他狠狠地撞在柱子上,连头都磕破了,汨汨流出鲜血来,疼痛不足以缓解,便又是发疯一般地嘶吼着,发泄到最后声音都哑了,喊不出来了,只能不断低念着“静仪”二字。
可这茫茫雨夜当中除却冰珠滚地一样的雨声,哪里还会有甚么其他的回应呢?
……
这件案子至此已经全部了结。
展行承认杀害包括怀莺在内的八名妓.女,并且劫持人质的罪行。因为展行身负重伤,失血过多导致当堂身亡;罐中骨案牵扯其同伙守陵者数人,皆依法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