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1 / 2)
赵伯霈被他这无声无息的大阵仗搞得一阵一阵发懵,觉得他这也实在不像是欲擒故纵的模样,不放心地问道:“煜焱,我怎么觉得你给我摆了个鸿门宴?”
凌熠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扫了他一眼,慢慢给两人把酒杯满上,扬起个藏刀的笑容说道:“下午没来得及和师兄好好说说话,这不是找个机会补回来嘛。”
赵伯霈想着既然人都已经是自己的了,就大可不必有那么多猜疑,便就勉强相信了,也没言语,等着凌熠先说话。
凌熠看他这一副坦然的样子,嘴边的话倒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他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好一股脑倾倒给面前这个人。但就这么沉默下去未免太过尴尬,于是他挑挑拣拣,捡出个最重要的问题:“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屈大将军和凌鸢的事情了?”
赵伯霈眼皮这才跳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用来噎屈远的话竟然一语成谶了,他仅有的一点良心终于发挥了作用,这时候不好满嘴胡言,只好支吾半天,选了最妥当的洗脱责任的说法:“典宁他……没和我说过,我只是有些猜测罢了,事关姑娘清誉,不敢妄言。”
凌熠呼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语气中带了些责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伯霈当时只顾着调侃屈远来着,压根没想过这么多,这时候也不好解释什么,万一让人家觉得自己没把他放在心上多不好,于是就只好十分混蛋地说笑道:“再说人家情情爱爱的事我怎么好有事没事挂在嘴边。”
凌熠低下头,觉得这事情也只能怪自己疏忽,怪不得旁人,况且总是迁怒赵伯霈也不像话,终于还是压住了心里的怒火,举起酒杯说道:“这些事情日后再说吧,说了是来闲谈的,就不说旁人了。”
赵伯霈巴不得赶紧绕开屈远那倒霉催,连忙和凌熠对酌了一杯。
赵伯霈与他分别的这些时日,虽身在北方,但是凌熠攻打南越的事情,倒是通过他的书信和燕国的线报也算是知道得七七八八,就算不论这些,凌熠那黄金战□□号也传得神乎其神,就连北疆士兵也常能听到市井闲谈。不过他总有一事想不通,便好奇地问了出来:“煜焱,你那黄金面具究竟是哪里来的?”
凌熠一楞,没想到话锋突然转到了这里,眼前顿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南疆罗敷美艳的脸庞还有枉死的魏楚。他把南越往事在心里埋了许久,旧的伤疤在心底化脓腐烂,夜深人静时总会疼得难以自持,如今听赵伯霈问出来,他难得的第一次有了对人诉苦的念头。
他理了理思绪便回道:“那南越狗贼,巫毒之术害人不说,竟然还用太子、群臣出来引我军入圈套,置一城百姓姓名不顾,生生害了我军数千骑兵性命。我实在气不过,就屠了南越都城,官兵一个没留。随后我亲自打开了王宫的门,连那狗贼和他藏在宫中的人一并一把火烧了了。那时候我在大殿外碰到一个女子,是狗贼从楚国南淮城劫来的美女,我听说她进了南越王宫就疯了,戴着一副狗贼赏的黄金面具,逢人便说一些诡异的话,被宫人当成不详之物。那天这女子就站在大殿外,求我带着这副面具杀了那狗贼。”
赵伯霈从他寥寥几句里把画面勾勒了个大概,不禁唏嘘。他听闻的故事和凌熠所讲的有很多出入,当时南越都城里的事情除了那死在城内的人之外,就没有人再知道诸多细节,因此传出来的故事都玄乎得很,有说凌熠率兵大战一场,几乎全军覆没,但终于打下了南越都城,实在是英勇的,也有说他凶残至极,人家门户大开地投降,但是凌熠丝毫不顾,直接屠了城,实在是凶残无比的……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当然最出名的还是凌熠提着越公首级,带着黄金面具,手提碧云剑,从烈火中走出来的故事,楚国人当然不管什么凶不凶恶,他们只知道这人是友非敌,黄金战神便被叫得响亮了。只是,这些故事竟然除了一个画面之外,没有任何真实的部分。
赵伯霈也不关心众人编排的故事,也不在意别人对凌熠的评价,不过听凌熠这一段故事讲起来风轻云淡,给他的信里也只字未提任何不顺利的地方……其实报喜不报忧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赵伯霈喝了杯酒,皱眉问道:“那你呢?此次南越所用巫毒的诡异,我也有所耳闻,你可有受什么害?”
凌熠有些惊异于他关注的事情,但也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不曾,我有妖力护体,万毒不侵,他们那些小把戏对我不起作用”,他又转念一想魏楚,又觉得心里隐隐作痛了起来,笑道:“倒是有人替我受了这毒。”
赵伯霈一惊,这样说来……这是有人确实给凌熠下过毒?
凌熠本打算就这么把魏楚的事情连同他的尸体一同埋葬在南淮城外那一片坟地里,就像把一个令自己作呕的部分一并埋在地下,从此不为人所知。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话就这么不受把控地跑了出来:“我有个亲卫,他陪我去赴了东崎煌的宴,喝了一杯下了巫毒的酒……”
凌熠那张本来就缺乏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双眸低垂,藏起了无尽的悲伤懊悔。赵伯霈眼尖地看到他拿着酒杯的手背上爆出了几条青筋。赵伯霈知道他必然也是迫不得已,凌熠本性善良,绝不会害人,更不会见死不救,否则他也现在也不必自责至此。
赵伯霈知道他必然原先是不打算说的,今天不知道是什么神迹降临,竟然把万年不开的蚌撬开了一道缝,一边觉得惊喜,一边又有些害怕,生怕还没来得及作为,他就又不动声色地变成个刀枪不入的凌大丞相。
凌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听赵伯霈说些什么,一颗心悬着,同时还要装作不在意的云淡风轻,低头喝了一口酒,掩过了异色。
赵伯霈这才缓缓开了口,说道:“煜焱,人生在世,没有那么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事情,我不清楚你究竟为什么如此,但我只知道你做事从来不会平白无故。你无须自责,师兄都懂。”
凌熠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略带惊异地抬起眼,对上赵伯霈那张脸。他忍不住笑了笑,心底那些从没见过光的东西,就这么骤然被翻开,就像阴湿腐烂之处突然被阳光照顾到了一般,那些日夜噬肉饮血的腐虫也都退避三舍。
赵伯霈见他笑了,便知道他想做的算是做到了,趁机给凌熠夹了一筷子菜,不再多言语了。
两人又接着扯了几句北疆战况。赵伯霈可能真是被赵伯景那封圣旨多少影响了心绪,交代起事情来语气里带了些难以察觉的紧张,语速略微快了些。
其实这之间的差别也没有多大,若是叫与赵伯霈从小一起长大的屈远来听,也未必能听出什么不对来,但凌熠心细如发,一听便觉得他这与平日有些差距,心里一根弦紧绷了起来,生怕听出赵伯景对他有什么歹念。
赵伯霈只字不提燕国内政,只挑北契的事情说,凌熠听他这所言,也大概知道自己之前关于北契和南越勾结算计楚国的猜测的确是八九不离十。如今北契确实是见盟友大势已去,打算趁着楚国兵力大多在南疆战场的时候捞些油水。
凌熠想过这些之后,又琢磨起了赵伯霈方才的不对劲,丝毫不避讳地直接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伯霈剑眉一挑,心想:“这小妖精莫非还会读心术不成?”,细细想来也不甚可能,便打算糊弄过去,有些猥琐地说道:“师弟若是能读懂我脑袋里想些什么的话,就应该知道我所思所想可只有你一个人呀。”
凌熠对他这动不动就巧言蒙混过关的法子十分无奈,知道也不能问出什么了,但总是被赵伯霈这么蒙骗也不像话,还是暗示地问了一句:“若我能知道你所思所想,那我就不用问这问题了,直接看看屈大将军给你的圣旨了。”
赵伯霈一歪脑袋,看凌熠的眼神变了变,“诶呦”了一声,没想到这小妖精已经学会应付他这一手了。于是便捡了那圣旨里无关痛痒的一部分随口一说:“没什么大不了,无非恭祝王弟大捷之类的例行鬼话罢了,典宁不给我,直接扔了也无所谓。”凌熠酒量着实不怎么样,至少和赵伯霈这从小泡在酒池肉林里长大的比是逊色不少。他当下神智有些不清楚,懒得和他斗智斗勇。两人又闲话了些别的,酒足饭饱就出去牵马,准备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