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你去自首吧(1 / 2)
顾念书忙里忙外收拾着,自留地产的不多的红辣椒,他亲手用杏木烧的蜡鸭,还有念念的蛋闷的松花蛋,要不是怕她带着沉,他原本还想把新磨的白面给她带上。
包袱打好了,苏巧云还没回来。顾念书等不及,出门去大队迎她,迎了一?路也没见着人。
孙队长负责看电话,见他笑?道:“你?也打电话?咱们今天可只对知青,你?打要拿钱的。”
顾念书看了一?圈没剩几个人的屋子,“苏巧云呢?”
“她早走了,第一个打的。”
“几点走的?”
孙队长看了看大队的挂钟,“早了,8点吧?”
现在都十点多了!
这两个多小时她去哪儿了?
顾念书心慌意乱,先跑回家,顾解放还没起床,顾老爹在屋子里听广播,顾三妞在烧饭。
“苏巧云有没有来过?”
齐齐摇头。
顾老爹问:“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顾念书顾不得解释,想了想,又跑去了张翠萍家。
也没在。
她能去哪儿?她明明知道下午就要走了,最后半天时间,不留着跟他说说话,还能去哪儿?!
顾念书心急如焚,呼咚咚又跑回了大队。
“大喇叭让我用用!”
孙队长也有点慌了,“怎么了?还没找着?不会是……不会是潘建国回来了吧?”
这也正是顾念书担心的。
广播室的大喇叭接连吆喝了十几遍。
【苏巧云同志,请马上到大队!】
确定只要她在村里绝对能听见后,孙队长才关了广播。
等了十几分钟,不见半个人来,顾念书实在等不下去了,他从没有这么心慌过,那种心脏恨不得跳出胸口的感?觉难以形容。
“孙队,报警吧!”
“呃……啊?这才几个小时就报警,会不会太早了?起码等到晚上,她要还不回来再……”
Duang!
顾念书一脚踹在了门上!
“到时候就晚了!!!”
孙队长吓了一?跳,看了眼门檐上震下的雪,“好,现在就报警。”
派出所很重视,立马承诺出警过来,风雪无阻,让他们等着,可顾念书哪里等得住。
不行!他要去找!
一?个人不够,又回去找了顾解放一起。
顾解放打着呵欠,慢悠悠穿衣服。
“我说哥,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不就一会儿没见吗?她这马上要走了,就不能有点儿事儿,跟人告个别啥的?”
“她关系不错的几个我都找遍了,没人见,我就怕是潘建国。”
一?出门,寒气刺骨,顾解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缩起脖子。
“是谁都不可能是他,这么冷的天,外头哪儿呆的住人?他就是来也冻死了。与其怀疑他,不如想想还有谁家是你没想到的?对了!刘寡妇家你去了没?你?跟刘寡妇关系那么好,有没有可能嫂子是去跟她告别了?”
刘水莲?!
顾念书猛拍了顾解放肩膀一?下,“你?去西头找找,我去杏林!”
“行,你?慢点!别慌!不会有事的!”
顾念书一路急奔,直往刘寡妇家淌去。
猛地推开屋门,刘寡妇正在屋里守着暖炉炖汤。
“念书!”一?见他,她又惊又喜,赶紧站了起来。
顾念书环视了一?圈,“苏巧云来过吗?”
刘寡妇愣了下,“没有啊,怎么了?她没跟你?一?起吗?”
这一?路过来有淌雪的痕迹,说明她出去过。
“你?刚去村里了?”
“对,我给你?做了身新衣裳,本来想给你?送去的,走到半道又……又有点怕,怕你?还怪我上次说错话,就又拐回来了。”
顾念书没再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要是见了她,让她赶紧去大队。”
“到底怎么回事?”刘寡妇追上他。
“没事。”
“没事你?这么着急跑我这儿?你?俩吵架了?”
“她失踪了。”
“啊?!!!天啊!不会是潘建国回来了吧?!!!”刘寡妇震惊地踉跄了一?下,“这可怎么办?那潘建国可是亡命之徒,真要是他,那巧云岂不是……”
顾念书脸色发青,绕过她往外疾走:“不会的!绝对不会!”
刘寡妇拍了拍胸口,“对对对,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巧云那么好,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一?块儿去找!”
顾念书没有拒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刘寡妇围上围巾跟着跑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朝林外去。
走到篱笆小门,顾念书突然顿住了脚。
“你?刚说给我送衣裳?”
“嗯,对。”
“衣裳呢?”
“在屋里。”
“拿来,我顺道带走。”
刘寡妇小心翼翼望了他一?眼,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还是听话的回屋去拿。
顾念书跟着她进了屋,看着她从箱底取出崭新的衣裳交到他手里。
顾念书摸了摸那衣裳,又摸了摸刘寡妇的肩袄,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眸光如刀!
“她在哪儿?!”
这一?声石破天惊,在这空荡的屋里尤其震耳,刘寡妇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幽暗的墨瞳跳动着火焰,那是足以让她灰飞烟灭的愤怒!
“她如果有什么好歹,不管你是谁,我都会让你偿命!”
刘寡妇瞬间脸上便失了血色:“她失踪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相信我!”
“没关系?!”
顾念书举起手中的衣裳。
“那你解释一?下,外面下着雪,你?从这里到村里,再从村里拐回来这么远的路,冻黏在肩上的雪拍不干净,进屋融化,浸湿了布料,到现在还有湿印儿,为什么这衣裳上丁点痕迹都没有?!”
刘寡妇惊慌失措的看了看他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我,我怕弄湿衣服用包袱皮裹着的。”
刘寡妇赶紧到床上翻出了一?块粗布,抖开来给他看。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外面下了雪,怕把衣裳给弄脏了,就包了包袱,还专门揣在怀里,所以包袱跟衣裳都是干净的。”
不念书看都没看那包袱皮一眼,拽着他拽到了门口,猛地推了出去。
“还想狡辩!你?看看地上的脚印!”
刘寡妇这才仔细望去,雪越下越大,到处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从院里到院外有长长的两溜趟雪的痕迹,一?溜是她的,一?溜是顾念书的。
因为是从不同地方进的林子,两道雪印儿自然也是从不同方向过来,然后到了门口不远处回合成一?道雪印儿。
走在其中并觉不出什么,可站在地势稍微高些的屋门口遥遥望去,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顾念书的脚印,只有来的,而刘寡妇的脚印,却只有去的!
他刚来,还不曾离开,只有来的脚印很正常,可刘寡妇呢?为什么她只有去的脚印,没有回的?
四下再张望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方向有脚印。
这简直就像是,刘寡妇凭空从林外瞬移到家门口附近,再淌雪过来一样!
“看清楚了吗?你?是飞过来的?”
刘寡妇无言以对,支唔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必然是从某个方向过来,然后刻意隐藏了脚印,或者用浮雪盖住了脚印。
顾念书拽着她跌跌撞撞一?路找去。
该死!
来的时候他只顾赶路,并没有注意太多,这会儿他的脚印跟刘寡妇的脚印会合到一起,杂乱无章,他反而分不清楚,刘寡妇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有回程脚印的。
只要能找到刘寡妇来回脚印的交合处,就能大致推测出她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可惜现在全被他自己的脚印给扰乱了!
他紧紧攥着刘寡妇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还不说!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刘寡妇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我,我是你妈!”
“我管你是谁!我只问你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
顾念书猛地扬起巴掌:“你?说不说?!”
刘寡妇瞪眼看着他,眼角泛红,突然一挺胸脯!
“打呀,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再不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在你手里干净!”
“你?!”
顾念书目呲俱裂,手背青筋蹦蹦跳突!
“打呀,打呀!”
啪!
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刘寡妇脸上。
顾念书牙关紧咬目露痛苦:“你?到底说不说?!”
刘寡妇难以置信的捂着脸:“你?打我,你?竟真的打我?我是你妈!”
“算我求你?了!告诉我她在哪儿?!!”
“呵呵哈哈!你?打呀,你?打死我好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的!你?去派出所告我,你?让我坐牢让我枪毙呀!反正在你心里,我这个妈还不如一?个破鞋婊|子!”
轰咚!
刘寡妇猛地推跌在雪窝里,顾念书不再理她,沿着一?路杂乱的脚印往回跑,边跑边四下张望。
两侧雪地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小雪坑,那都是树上的冻雪砸落地上砸出的,想要隐藏脚印太简单了,只要踹了树干,让浮雪落下就能掩盖。
可简单归简单,只要走过,必然会有痕迹,哪怕是踹树落雪的痕迹。
他要快点再快一点,赶在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之前,找到他的巧巧!
可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看着不远的一?截路,可偏偏左右两边都是茫茫的林子,这要地毯式搜索下去,只怕找到天黑都未必能找出线索。
雪越下越大,顾念书两眼通红,血丝累裂!他快疯了!再找不到他真的要疯了!
“巧巧!巧——巧——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啊啊啊啊啊啊!!!!!”
刘寡妇爬起来追了上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边哭边道:“念书,念书啊,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生气,妈这也是为了你?好,那个女人不检点,她配不上你?!你?忘了她吧,妈保证给你?找个更合适的!”
顾念书一个后台脚将她踹翻!
“你?要真知道错了,就告诉我她在哪儿?!”
刘寡妇倒在雪窝里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她死了,我砸死的,她已经死了,你?就是找着又能怎样?她死了!”
什么?!
死了?!!!!
顾念书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进雪窝,勉强扶住树干撑住没有倒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她死了,那就带我去看!来啊!带我去!”
顾念书拽着刘寡妇拽了起来。
刘寡妇神情恍惚,痴傻笑道:“好,我带你去。”
刘寡妇在前,顾念书在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小赵村杏林的方向赶去。
刘寡妇在这片林子住了十几年了,可以说是每一?棵树都了如指掌,即便这么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她依然顺利地走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就在这里。”
顾念书四下张望了一?圈,不远处树下的积雪依稀有翻动过的痕迹。
他跌跌撞撞奔过去几次摔倒又爬起来,风雪扑面刺骨,他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疯狂的扒挖着那堆雪。
“巧巧!巧巧!!!”
天寒地冻,又没有工具,刘寡妇埋得并不深,没挖几分钟,顾念书便挖到了一?只冻僵的小手。
顾念书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顺着那手按进雪堆,双臂猛的插|进去,连雪带人陡然抱了出来!
冰冷冷的雪片凝结在一起冰碴子似的,粘在苏巧云身上脸上抠都抠不掉。
顾念书粗糙的扫掉了她身上脸上的浮雪,就那么跪在雪窝脱掉了自己的棉大衣将她裹上,不探她的颈部动脉,也不探她的鼻息,抱起来就走!
刘寡妇追上前挡住了他。
“你?要去哪?”
顾念书面无表情一?脚踹开了她!
这一?脚和之前那一脚天差地别,真真儿是下了狠劲儿的,只一下就踹的刘寡妇“嗷”地一声痛呼,趴在雪地半天起不来。
顾念书继续艰难地趟着雪,抱着苏巧云往外走。
刘寡妇缓了好半天,才哭喊着再度追了上来。
“别!别带她离开这儿!别人要问起来你怎么说呀?你?真要让我坐牢吗?真要让我枪毙吗?我可是你妈,我是你妈!我就是再不好,我也是你妈!你?忍心看我挨枪子吗?我这一?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你?可是我儿子!念书啊!儿子啊!妈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妈宁愿杀人也要保护你,你?明不明白?这个女人真的是个破鞋,是个狐狸精!”
顾念书理都没理她,艰难地朝林外奔去,或者说,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所有的一?切都感觉不到,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回家,他的巧巧冷,他要赶紧回家,把她塞进被子盖好,烧最暖的炉子,让她快点暖和起来。
刘寡妇刚走出林子就被赶来的民警带下了。
有人上前想看看苏巧云怎么样了?
被顾念书躲开。
顾解放来了,顾老爹也来了,可不管谁靠过来,都被他躲开了。
顾解放急得哇哇叫:“不是哥,你?好歹让我们先看看她怎么样了?流了那么多血!”
血?
哪里有血?
他眼前白晃晃一?片,没有丝毫色彩,就连苏巧云的脸都是一片惨白。
眨了眨眼,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猩红,在她额角,已经冻结凝固,脑后似乎也有,猩红沾着白雪。
他头晕眼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搂着她。
民警顾解放顾老爹他们全都一拥而上,探鼻息的探鼻息,摸脉搏的摸脉搏,顾解放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秋衣的老哥,赶紧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下给他裹上。
“还有气儿,快快快!送赤脚那儿!”
这么厚的雪,车辆根本没办法行驶,去不了县医院,只能先到村卫生所。
好在辽省的冬一贯天寒地冻,这些年好多了,早些年穷人家冻死的不在少数,好多赤脚医生包括普通人都知道怎么急救冻僵的人。
取暖活血补水,一?整套下来,苏巧云的气息渐渐稳定,可后脑勺的冻血化开,铺了满床满被子的猩红。
顾念书被挤到一边,不敢凑太近妨碍营救,只能呆傻的站着,直勾勾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苏巧云。
顾解放烤好了棉袄递给他,这还是他自己那棉袄,原本裹在苏巧云身上,里外都沾了厚厚的雪,不烤的话根本没法穿。
他接过也不知道穿就那么拿着,估计要放无奈只好帮他穿上,还系了扣子。
民警问完了刘寡妇,过来找顾念书录口供,顾念书纹丝不动,只盯着床上的苏巧云。
“跟你?说话呢!顾念书?!”
民警有点急,这刘寡妇的嘴严实的很,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问出来,眼看外面风大雪大,再晚会儿,所有的作案痕迹都被掩埋了,还怎么找凶手?
顾解放顾老爹一群人都跟着劝,顾念书始终纹丝不动。
顾念书的倔劲儿,上次砍了小赵村十几口问案的时候,民警们就已经见识过了,只得耐着性子,跟着他一?块儿等。
时间分秒而过,天渐渐黑了,苏巧云后脑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身上也暖了,呼吸还算平稳,只是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赤脚叹气道:“幸好天儿冷冻住了伤口,血流的不算多,也幸好发现的及时,再晚个个把钟头没有失血过多而死,也绝对冻死了。”
顾念书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没事?怎么会没事?!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她后脑的伤算不上很严重,应该是打她的人力气比较小,也或者是天冷雪滑穿的又厚,力?道大打折扣,总之这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严重。”
听了解释,顾念书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明白,他经常打架,头也受过不止一次的伤,头上血管密布,也很脆弱,砸破了,比其他部位受伤流的血多。
“那她为什么还昏迷不醒?”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冻得久了,苏醒的确是需要些时间的,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赤脚答的跟他想的差不多。
一?旁民警终于也等得不耐烦了,再这么耗下去,真是一丁点线索也别想找到了。
“行了顾念书,你?看她这也稳定了,没有什么危险了,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咱们先做笔录。”顾念书闭了闭眼,终于站起了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