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NB斯文败类（1 / 2）
“妈？哎呀,吓我一跳。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们写信，这里离车站挺远，可不好找。”
钱小花蹲在门口,右手拄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木棍的一端被她捉在手里,另外一端绑着两个麻黄色的麻袋。
看到叶蓁母子回家,钱小花拍了拍发麻的大腿站起身，“大过年的不见你们回家，我跟你爸担心你们出事。正好前两天小妹去镇里办事,我寻思队上没什么活干，干脆请几天假来看看你们。”
钱小花摆出慈母模样,看着叶蓁的眼神散发出浓烈的母爱。
叶蓁掐自己一把，她这个婆婆一向无利不起早，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开门。我从中午等你们等到现在，一口水、一口饭都没吃,现在是又渴又饿。”
叶蓁拿出钥匙打开门,钱小花抢在叶蓁前面冲进屋，两只眼睛跟探测器一样这里扫一眼，那里扫一眼。
“沈野不在家？”
叶蓁放下东西，扭头示意几个孩子喊人，东南西北犹豫片刻，随后一起扑过去抱住钱小花,“奶奶，奶奶，我们想你。”
钱小花装出慈爱模样，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小脑壳，沈西忽然问：“奶奶，那两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是好吃的东西吗？”
不等钱小花做出反应，沈西快速跑过去打开麻袋，“没有好吃的。奶奶，你没给我们带礼物吗？姥姥每次给我们写信都会给我们捎礼物，你都亲自来了，为什么不给我们带礼物。”
钱小花十分想捂住沈西的嘴巴，要不是家里出了事，她也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他们！
叶蓁看钱小花吃瘪，忍着笑问她，“妈，家里还好吧？爸爸的身体还好吧？大哥大嫂他们还好吧？”
钱小花左看右看，“水壶在哪？”
沈东防贼一样防备钱小花，听到钱小花提到水壶，抢着去给钱小花倒水，生怕钱小花偷走自家的热水壶。
“奶奶，我给你兑了一碗温水，你快喝。”
“奶奶的大乖孙哟真乖。”
钱小花从来没说过东南西北是乖孙子，说出‘奶奶的大乖孙’几个字时，自己先愣住，浑身不自在。
她端起碗喝水，心里嘀咕：不过半年不见，这几个小崽子竟然长得比大牛和二牛还要壮实。
喝完水，钱小花拉开椅子坐下，“老二家的，咱们今晚吃什么？”
叶蓁挑眉，她这婆婆不对劲啊，难道真是家里出事了，她来这里避难来了？
“吃面怎么样？”
钱小花沉下眉头，心里暗骂叶蓁小气，婆婆来家里不说用大碗肉招待，好歹弄点肉沫拌饭也行啊？
一碗清汤寡水的青菜面就想把她打发了，真把她当乞丐了？
钱小花心里有气，脸上摆出受委屈的表情，“你看着煮吧，左右现在是你当家，我吃什么都行。”
叶蓁心里乐得不行，她这婆婆竟然跟她装委屈。
她拿出面粉揉面团，然后用筷子将面团分成面片，随后拿出几个鸡蛋煮出一锅鸡蛋青菜面。
钱小花看着一动不动，实际上她的鼻子正使劲吸气，闻到鸡蛋味时眼睛往外瞄，心里得意，老二媳妇看着混，没想到还挺孝顺她这个婆婆，舍得给她煮鸡蛋面吃。
不想老大家的，老大家的看着老实，内里却是个坏的，总想从她手上要东西。
叶蓁端着煮好的面条走进屋，拿出七个大海碗分好面条，把其中盛有最多鸡蛋的一碗面条推到钱小花面前，“妈，吃饭。”
钱小花睁大眼睛看另外几个大海碗，沈东碗里只有两块鸡蛋，沈南碗里有三块鸡蛋，沈西碗里有两块鸡蛋，沈北碗里有四块鸡蛋，沈风碗里只有面汤。
她又看向叶蓁的碗，叶蓁碗里只有一块鸡蛋，对比下来，她碗里的鸡蛋最多。
钱小花满意了，端起碗大口吃面。几口面下肚，香得钱小花忍不住骂叶蓁作孽，不就是煮面吗，放这么多鸡蛋，放这么多油做什么？
家里的鸡蛋和油给她多好，就今天吃的这些鸡蛋，省点吃起码能吃半个月。
老二媳妇就是混，没本事不说还只会吃，真是败家！
这会，钱小花光顾着数落叶蓁的不是，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才夸过叶蓁孝顺。
吃过面，叶蓁收拾好碗筷，随后坐到钱小花旁边继续跟她聊天，“妈，今晚的面条你吃的还习惯吧？我们家一向吃得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钱小花剔了剔牙齿，“还行，就是油放太多，你看我这嘴巴，油乎乎的，太浪费油了。”
叶蓁笑了笑，“妈说的是，我下次肯定改。”
钱小花心里吐槽，她好不容易吃上一顿有油水的饭菜，改什么改？
“算了，你一向大手大脚惯了，我懒得说你。”
叶蓁端起水杯喝一口水，“妈，过几天生产大队要准备春耕了吧？你请了几天假，什么时候回去？”
“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天杀的，咱家就算分家了你也是我沈家的媳妇！”
叶蓁面不改色，“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如果生产大队不忙，你就别回去了，留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她这个婆婆优点没几个，缺点一大堆，不过有时候缺点换一个角度想未尝不是优点。
钱小花这个人十分自私，她看着很疼爱沈老大和沈老三两个儿子，其实只是看中这两个儿子的劳动力。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她从来不给几个孙子，偷偷藏着自己吃，自己用。
“妈，我平时要上班，实在没时间弄家里的家务活，你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吧，帮我管管家。”
钱小花心里快速算计，老二家夫妻俩都是工人，工人每个月有工资不说，还有一定量的油和肉。
她留在这里比回乡下好，一不用伺候家里那几个男人，二可以跟着老二家的混几口肉吃。
“你真心让我留下？”
叶蓁赶紧点头，亲亲热热去拉钱小花的手，“妈，我当然真心想你留下。这样，只要你愿意留下帮我管管家，我一个月给你五块钱当零花钱。”
钱小花双眼发亮，有肉吃还能白得五块钱，必须留下！
“行，我看你就像是会管家的，我就留几个月帮你管管家里的事。”
叶蓁笑眯眼，立刻拿出钥匙递给钱小花，“妈，这是咱家的钥匙，这把是这间屋的钥匙，这把是粮柜钥匙，我跟沈东他们中午不回来吃饭，你给我们准备早饭和晚饭就行。”
请一个保姆一个月得给十来块钱，保姆毕竟是陌生人，叶蓁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
钱小花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婆婆，就算不留下她，沈野作为儿子一个月也得寄几块钱回家。
左右都要寄钱回去，不如留下钱小花，一来这个婆婆还年轻，可以帮他们煮饭、洗衣裳，二来钱小花是个自私的人，只要给她一点钱，她就不会想着从他们身上捞好处。
一个贪钱，一个想省事，婆媳二人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婆媳关系瞬间上升为塑料母女关系。
俩人假惺惺地抱成一团，叶蓁亲亲热热喊：“妈，这十块钱你拿着，五块钱给你当零花，剩下五块钱你拿去买菜。”
说着话，叶蓁又掏出几张票递给钱小花，“这是肉票，这是点心票，你看着买。”
钱小花看叶蓁无比顺眼，“老二媳妇，老二能娶着你，真是我们老沈家的福气。以后家里有我，你放心出去干自己的事业，不用担心家里的事。”
“妈，辛苦你了。”
钱小花憋着笑，“不辛苦。不辛苦。”
叶蓁旧事重提，“对了，刚才光顾着吃饭，咱们还没说家里的事呢。妈，家里还好吧？”
“好什么好，一堆麻烦事。”
小闺女有文化，长得好看，加上在镇上上班说出去她脸上有光，为此，钱小花一向以小闺女为荣，只是小闺女最近干了件蠢事。
她竟然辞去国营饭店的工作，想要去考什么生产车间的工人。她的心气是高，但人却没本事，考一次没考上，托未婚夫的关系考第二次也没考上。
小闺女真是蠢得很，考不上工人就算了，她还笼络不住自己男人。她那个未婚人看她考不上工人，转头就甩了她跟纺织厂的女工结婚。
这事还没完，本来她跟老头子已经计划好用小闺女的聘礼给老三娶媳妇。小闺女被悔婚，聘礼自然就没了，聘礼没了老三也就没钱娶媳妇。
家里一团乱麻，小闺女怨家里没本事，没办法让她当上工人；老三则怨恨小闺女嫁不出去，兄妹俩人整日因为一点小事吵吵闹闹，闹腾得很。
最近小闺女不知道跟老三说了什么，俩人忽然和好了，钱小花怀疑他俩在算计她的棺材本。为着这事，她是吃饭吃不香，睡觉不敢睡。
想了想，她干脆来老二家，省得藏起来的那点儿棺材本被小闺女和老三偷了。
“算了，不说了，说起家里的事我就一肚子气。老二家的，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该去哪里洗澡？”
叶蓁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大铁锅，“就在家里洗，喏，那是烧水的大铁锅。”
看在五块钱的份上，钱小花十分自觉去烧水，洗过澡后，除去东南西北风的袜子，钱小花用剩下的热水帮东南西北洗衣服。
家里有了钱小花这个婆婆，叶蓁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早上起床不用做早饭直接有早饭吃，晚上回到家不用做晚饭直接有晚饭吃。
更爽的的是不用洗衣服，自从来到这里她就特别想念家里的洗衣机，没有洗衣机的日子简直是地狱模式。
叶蓁偷偷观察钱小花两天，见她没有偷偷藏东西便放心下来，专心去准备排节目的事。
“来，同学们，咱们再跳一次刚才的动作。”
“跟着老师学啊，转过身，抬起手，扭三下屁股，拍两下屁股。”
叶蓁看向二班的小朋友，“预备备，一会老师给你们领唱，你们边唱歌边跳一遍刚才的动作，好不好？”
其他小朋友都在大喊好，只有宋青板着脸不出声。
叶蓁看向宋青，“宋青同学刚才没说话，宋青同学，你是不是有不同的意见？”
宋青甩开身上的‘太阳’，为了做出太阳的效果，叶蓁在他们头上挂上纸剪的太阳。
“我不想跳。”
他一个男孩子才不要扭屁股！
叶蓁做出思考的样子，“这样啊，那宋青同学出列。”
宋青走出队伍，叶蓁按住宋青的肩膀，“那宋青同学负责领唱好不好？”
宋青扁起嘴巴，比起扭屁股，他选择唱歌，“行。”
叶蓁牵着宋青的手往前走，走出一米后揉了揉宋青的肩膀，“一会我数一二三咱们就开始领唱。”
“一二三，红太阳~”
小朋友们排好小队伍，以赵亮和赵国为首的小朋友背过身亮出头上的红色太阳，一起唱，“红太阳，暖洋洋，照屁股哟，暖洋洋，红太阳，大又亮，照屁股哟，暖洋洋。”
小朋友们便唱歌边跳舞，《红太阳》的舞蹈跟《海草舞》的舞蹈不一样，但是其魔性程度却不相上下。
叶蓁一开始写的词是“大太阳，暖洋洋，照屁股哟，有点痒，大太阳，大又亮，照屁股哟，有点痒。”
但后来想了想，几年后就是六六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太阳预示着东方，东方太阳又是照屁股，又是痒的，是几个意思？是在嘲讽东方，是在讽刺政策吗？
叶蓁一向谨慎，于是她改了歌词，直接把大太阳改成红太阳，有点痒改成暖洋洋，这样一改，整首歌的歌词瞬间体现出冉冉升起的寓意，变得积极向上起来。
太阳是红的，红就代表正统，正统的红太阳照得人暖洋洋，说明红太阳好，说明当下的政策是正确的，说明写这首歌的人有极高的思想觉悟。
“好，同学们，你们跳得非常好，我们再最后练习一遍，完了后我们就可以放学了。”
赵亮举起手，“老师，我们明天不上课吗？”
宋青翻白眼，“老师说过我们明天去市里表演。”
赵亮嘿嘿笑，一点都不在乎宋青的嘲讽，“老师，我爸爸能看到我们跳舞吗？”
赵主任是厂里的宣传部副主任，按理说会参加市里举办的元宵节活动，“应该能，赵亮同学，你可以邀请你爸爸去看我们表演哟。”
赵国犹豫几秒，偷瞄叶蓁一眼问，“老师，我奶奶也想看我们表演，我可以邀请我奶奶去吗？”
宋青继续嘲讽，“笨蛋，只有领导才能去看表演。”
赵国不开心了，他好想邀请奶奶去看表演。
圆圆挪到赵国旁边，奶声奶气安慰赵国，“赵国哥，奶奶要去挣工分，她没空。”
赵国一想也是，现在正是春耕时节，奶奶还得下田挣工分，根本没时间去看表演。他不失落了，背着手跑向叶蓁，“老师，我不要邀请奶奶去看表演了。”
“老师知道了。”
叶蓁领着小朋友们从头开始练习一遍舞蹈，结束舞蹈时正好是下课时间。
叶蓁领他们走出校门，送走他们才带上沈风一起回家。因为钱小花在家的关系，最近几天东南西北都是自己回家。
钱小花不知道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心里憋着坏，忽然对东南西北很是疼爱，每天都会做东南西北喜欢吃的饭菜。
次日早上，叶蓁收拾好表演的衣服，领着二班的小朋友出发去市里参加元宵节表演。
校长租来两辆牛车，他们师生二十来人乘坐牛车前往市·政·府·大礼堂。
到达大礼堂，只见大礼堂铺上红布，一片喜洋洋。
叶蓁没心思看大礼堂的环境，看过流程表后急急忙忙领小朋友们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又急急忙忙给他们化妆。
他们的节目排在第五，前面分别是领导讲话、两个大合唱、还有一个诗朗诵。
赵亮搓了搓小手手，整个人十分兴奋，“老师，老师，我看到我爸爸了。”
“嘘，我们要小声说话。”
赵亮十分配合地压低声音，“老师你看，我爸爸在那边，那个穿灰色衣服的人就是我爸爸。”
叶蓁见过赵传，自然知道赵传长什么样子。其他小朋友有的见过赵传，有的没见过赵传，见过赵传的小朋友都在喊：“亮子，赵传叔在哪，你再指一遍。”
没见过赵传的小朋友则问：“亮哥，赵传表叔是哪个，你再给我们指一遍。”
赵亮喜欢被同学围绕，听到同学们都在打听自己的爸爸，顿时挺起胸膛大方指了指赵传那边，“那个，坐在第三排，右手数起第五的那个。”
宋青抬头去看，随后小声嘀咕，“我爸在第一排。”
“下面有请长河小学托儿所二班的小朋友们上来表演舞蹈《红太阳》，掌声有请小朋友们。”
叶蓁给他们挂上红太阳，“轮到我们了，排好队。”
小朋友们急急忙忙排好队，在叶蓁的带领下走上舞台。
叶蓁走下舞台，拿出录好的磁带放进收音机，调出《红太阳》按下播放键。
舞台上，小朋友们排成两排，两排小朋友左右错开，随着音乐响起，他们缓缓站起身，小脑袋往前拱，露出头上的红太阳。
叶蓁舒出一口气，小朋友们顺利踩中节拍，接下来希望他们不要紧张。
“红太阳，暖洋洋，照屁股哟，暖洋洋。”
小朋友转过身，微微弓起背部，抬起小屁股，整齐往右边扭三下屁股，又整齐划一往左边扭三下屁股。
“哄太阳，大又亮，照屁股哟，暖洋洋。”
小朋友们蹲下，又站起身，撅着屁股往前跳，往后跳，然后整齐往右边扭三下屁股，又整齐往左边扭三下屁股，最后伸手拍了拍屁股，转过身冲观众台笑。
观众们纷纷被他们逗笑，这个舞台非常洗脑，观众现在满脑子都是红太阳，扭屁股，红太阳，扭屁股。
音乐停下，观众乐得站起身给小朋友们鼓掌。
在场的最高领导问主持人，“刚才小朋友跳的那个舞挺有意思，谁排的？”
叶蓁被推到大领导面前，“报告领导，我是长河小学托儿所二班的老师叶蓁，刚才的舞蹈是我排的。”
“好，既有童趣，寓意又十分好。”
说完这句话，领导坐下不再说话，叶蓁十分自觉往后退。
主持人重新走上舞台，表演还在继续，但下面的表演都是一些大合唱，或者是一些诗歌朗诵，跟魔性的《红太阳》舞蹈一对比，被衬得索然无味。
大领导忍不住又夸《红太阳》排的好，有新意。
叶蓁心想，《红太阳》之所以有童趣、有新意，都是小朋友们的功劳，这个舞蹈只能给小朋友们跳，要是换成男同志或者女同志上去跳《红太阳》，大领导肯定说不出童趣两个字。
男同志或者女同志跳《红太阳》不仅没有童趣，还会显得不端庄，伤风败俗。
元宵节活动结束，《红太阳》舞蹈获得优秀奖状，所谓的优秀奖状其实就是重在参与，给与鼓励的奖状。
大领导亲自给叶蓁颁奖，颁给她一张奖状和一个热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