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2 / 2)
她盯着方子俊,方子俊的嘴一张一合,他没有发出声?,妘千里勉强读他的唇语。“——我?想你,好好活下去,开心,快乐。和我?的一起……”
妘千里泪如雨下,她拼命地点头,泪水一滴滴地砸在方子俊身上,她泣不成声?:“不行,我?命令你,我?要求你,你要活下去,和我?一起活下去!”
“不对,你不要说话!”妘千里大口?呼吸,“你不要说话,你的伤能治好,一定有办法的,我?会很多知识,我?会很多你们不知道的知识,你们治不好的我?可以,你给我?时?间,让我?想想。”
“——妘姑娘,认识你,很高兴。”方子俊闭上眼睛,他的视线里,出现了绵绵春雨,六十四?骨油纸伞,一张脸自伞下出现。
他能感觉到,一滴一滴的雨水,落到自己身上,如同那个雨天。
这?不是那晚的雨水,是她的泪水……
他模模糊糊地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比起之前躺在泥地雨下死去,在美人的泪水中死去,要好得多。
值了。
妘千里看见方子俊的眼皮合上,她呆住了。
原来痛心至极,难过至极,是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的。
她的脑子发锈,她的身体一并锈住,凝滞在当场。
柳城城门,在此刻开启。
一阵机括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大门轰然?打开,数十名士兵拉开大门,神色各异地盯着门外的人。
有警惕,有不忍,有憧憬,有羞愧……这?些各异的神色中,隐隐有一丝崇拜的底色。
妘千里转动?了下脖颈。
她看见一个人走了出来,轻了轻嗓子:“陈将军有令,恭迎小侯爷回城。”
妘千里盯着那人。
李化。
妘千里不认识他的脸,但他认识他的声?音。自己在城下列阵时?,是这?道声?音,固执地不肯开门。
如果,如果他开城门,方子俊就不用死。甚至他用强弩射/击一轮,方子俊也不会死。
他是柳城平州突骑首领陈盛之的副将,权力大到,知道奚昭在外,也敢紧闭城门,不畏奚昭生死。
李化的底气,无?疑来自陈盛之,有陈盛之在一天,柳城无?人敢对他下手。
也因此,他面对奚昭和妘千里,以及数千流民,不畏不避,只看在奚时?的面子上,开了城门。
妘千里摸到了自己的刀,她杵着刀,站了起来。
李化盯着她,“你干什么?”
妘千里没回答,她盯着他,李化浑身上下的汗毛一起竖起,一个眼神,他已从对方的眼中感知到有如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
他来不及思考她怎么敢,李化大叫一声?,周身训练有素的士卒抵住盾牌,从四?面八方护住他。
妘千里握住刀柄,脚下用力,一个呼吸间,已到李化身前,长刀在途中已出鞘,浩然?周身凝固鲜血,刀刃已泛卷,可在她手中,谁都不敢小觑!
她刚至,李化的三层盾牌阵已成型,在所有人惊骇无?比的眼神中,妘千里冲到盾牌前,她一手握刀,足尖用力,腰跨肩膀随之扭转,以刀为矛,“锵!”地一下撞击到盾牌上,盾牌后传来一声?闷哼,盾牌往后一弹!堪堪被后两?排盾牌手抵住!
妘千里杀红了眼,连盾牌的缝隙在哪里都没有来得及观察,只有一个念头——杀!
她不讲究路线,不讲究方法,杀意支配着她,就像一头野兽,直接扑上去,撞死对方!咬死对方!
“住手!”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
“锵!”“锵!”“锵!”“锵!”……妘千里死盯盾牌,短短一秒钟时?间,挥出十数刀!一刀未歇,一刀又至,越挥越快,越挥越猛!
坚硬结实的盾牌在她的击打下,犹如水波,一层一层的荡开。
数十人凝聚成的坚不可摧的盾牌阵,竟被一人,一把刀,一秒钟。
破了!
“咚!”地一声?,她巨力之下,三层盾牌被她撞破,人和盾牌直往后倒去。
妘千里死死地盯着盾牌散后的一个人。
李化脸色铁青,浑身在筛糠,他意识到,这?人是真要杀自己!
他脚下蹒跚,往后退:“将军救命!”
“你敢!擅杀朝廷命官,是死罪!”有人吼道。
妘千里抬脚向李化走去,她每迈一步,面前的士卒满脸惨白,往后退一步。
尽管知道杀的不是他们,但他们情?不自禁地想离这?尊杀神远一点。
李化拔出刀,高喊:“我?是平州突骑的副将!你敢杀我?,你全家都会死!”
白痴!陈盛之心里想。
他拱手道:“方才不开城门,实是要保柳城满城。侯爷下了死令,柳城安危为——”
陈盛之的话停在一半,“啊!”地一声?凄厉惨叫,划破了黎明时?分的柳城。
那人一把刀挥出,砍断了李化的一条胳膊,又是一刀下去,砍断了李化的另一条胳膊。随后两?刀,斩断了他的双腿。
残忍、果断,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人的痕迹。
这?是一头猛兽!
然?后,她抬起一双血红眼睛,看向陈盛之。
陈盛之浑身冰寒,这?人是个疯子!不止要杀李化,还要杀自己!
李化尖利的叫声?传遍了柳城,陈盛之平生只有自己杀敌,哪里遇到过其他人从容来杀自己,他高声?道“来人!”亲卫涌上前,盾牌和长矛一齐对着外,弓箭手站立,对向门外。
柳城门前,剑拔弩张,情?况一触即发。
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对准了妘千里,自然?也对准了城外的百姓。百姓一阵躁动?,惊呼声?响起,往旁边躲闪。
李化的几道尖叫声?之后,是沉寂——他晕过去了。可谁都能看见,妘千里和密密麻麻的盾牌弓箭长矛手之间,一个躯体躺在其中,鲜血流淌。
妘千里浑身浴血,她一抖长刀,血珠从长刀缓缓流淌至刀尖,一滴滴坠落。
她扫视眼前阵容,轻笑一声?:“原来,柳城有这?么多弓箭手。”
她脸上是笑,可面对她的人看见了她的笑意,心底发寒。
她柔声?道:“我?方才怎么没看见?”
对啊!侥幸逃生的百姓心头一震,这?么多弓箭手,为什么刚才柔然?铁骑在城下冲锋时?,没有出来?
城外的百姓们纷纷躲在城墙下,扫视着这?圈弓箭手,心头犯嘀咕,不开门是怕蛮子进城,不射/箭又是为什么?
吴桐扯着母亲的衣袖:“娘,他们为什么要对神仙放/箭?”
吴娘子恨声?道:“因为他们是一群孬货,只敢把箭对准自己人!”
一大一小两?道声?音传来,并未压低音量,周边的百姓都听到了她们说话,心头一阵愧疚,这?声?孬货,不止是骂柳城突骑,自己又何尝不是?恩人救了他们的命,如今她一人斩杀了狗官,面对柳城突骑的围剿,不惧不畏,他们倒是躲了起来。
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怎么这?样啊!侯爷不在,你们这?群人,龟缩城门不救援,还有脸放/箭。”
“我?们在城下被俘虏时?,你们怎么不出来?”
“就是!我?们村落被劫持,被屠杀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不忿和反抗,犹如火焰,一点火苗突起,在人群中埋下一条□□,点起了层层燃烧的火焰,瞬间燎原。
一个又一个百姓站了出来,置身妘千里身后。
“我?们和你一起!同生共死!”
“我?这?条命不要了,我?要讨个说法,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
一道道怒火神情?,盯着刀甲俱全的士兵。
突然?有道声?音响起:“你不是我?隔壁村的张三吗?你怎么举着长矛,你娘就在后面,没有这?位恩人,你娘还能活?你还有脸拿着长矛对着她?”
陈盛之身前,一位举着长矛的士卒蓦然?转动?了头,他道:“我?娘还活着?”
“我?和你娘一起被掳的,一个营的,当然?还活着!”那人高声?道,“我?说你们,放下长矛!有话好好说!”
士卒脸顿时?红了,他道:“千真万确?你没骗我??”
陈盛之心头悚然?,他一挥手,一柄刀自年?轻士卒身后穿来,那个年?轻的士卒还兴高采烈地抬头确认,却不知上司的一个指令,一把刀就要刺破他的身体。
“锵!”地一声?,陈盛之瞳孔骤然?缩起,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人形如鬼魅,一把刀拦住了冲向年?轻士卒的身体的刀,另一把刀自他的身下划过,轻柔、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