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天亮了(2 / 2)
终于是回?到了另一个问题上。还没等陆探开口说话,张玉双倒早已和他对上了眼,贵族小姐娇养出?来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张玉双笑的恰到好处:“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张玉双。”
唐卡自然是没听出?来张玉双用了个单数的称呼,他怕老大不给人家面子,倒是先打了招呼:“张小姐你好,我是唐卡。”
“唐平的弟弟,我知道。”张玉双柔声柔气的,“唐大哥以前和我家有一段时间的往来,我们?都?很熟悉,我也当他是我的大哥。不过虽然你是他的弟弟,但你比我年岁大,自然也是我的大哥。”
唐卡打了个哈哈,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位张小姐说起话来不近不远,礼数到位,按理?来说应该是让他感到舒服的,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的眼睛时,他就突然想到当时把玉石娃娃递给他手里?的那位老太太。
缩了缩脖子,唐卡有点后悔自己先说话了。
这边,陆探淡淡点了点头表示认识,而后也回?应道:“我是陆探——第一次见张小姐,就能知道你是个厉害的主。”
张玉双有点好奇:“怎么了?”
陆探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你知不知道,他还是个活人。”
天师随意?杀邪祟都?是不被允许的,更?别说是杀一个活人了。
这话一出?,四人间刚刚建立的友好关系像是一条被割断的弦。被讨论的主角张玉双,此时也默默低下了头,细白的手腕露在衣袖之外,上面还带着血迹。
她像是受了委屈,擦着被刘海挡住的眼。
——果然。
慕新觉站起身来,看着对他有点埋怨,但语气也收敛着:“双双资质尚浅,况且还被钉了消魂钉,她……分不出?来那东西是人是鬼是有可?能的。”
资、质、尚、浅?
你告诉我,能用并不锋利的桃木剑捅穿一个不单纯是一个邪祟的邪祟,她的资质还能尚浅?
这灵力该有多厚啊。
一旁的唐卡却也在这时悄悄道:“对了老大,忘记给你说了,张家小姐从下都?被她家检测出?她没有灵根,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陆探突然开始怀疑他刚刚是不是见到了什?么幻象,还来不及多想,原本低着头无声的张玉双突然痛呼出?声,弄得?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慌了一下。
只见那左肩上被慕新觉差不多修整好的伤口突然开始溃烂,就像是又有鬼气侵入一样。张玉双的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看着虚弱的不行。
按理?来说,消魂钉被取出?,那人的伤口又被黄符压住,怎么又会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见慕新觉像突然降了智的模样,陆探恨铁不成钢:“走吧,先出?去,你送她回?家看看。”
“不、不回?家……”张玉双小声抽泣着,“爹爹不允许我出?来历练……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好,不回?家,我带你去我家。”
又一档黄金档剧播出?,唐卡看得?心?里?痒痒的,陆探直接表示没眼看。
于是超度了陈骁的亡魂,四人准备离开。
破了结界的鬼屋推开最后的门便能出?去,只不过穿过一道一道人为制造的恐怖关卡时,陆探落在最后面,他环顾四周时虚起眼来,在黑纱与骷髅间撞见了一具尸体。
陆探顿了顿,那尸体眉眼依旧,看着倒有副小陈的影子。比起地下室里?被刨成一片一片的阿海,他倒是还有个全尸。
陆探又拉开了自己与队伍的距离,停下来念了往生咒。
等他听见唐卡喊他的声音时,咒也念完了,这附近浓重的黑雾消散了许多,他也靠着这些怨气获得?了新的能量。
他应道:“来了。”
唐卡离他近了些,一副被抛弃的样子:“老大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走着走着你人都?不见了,把我怕的——还好这一路走来没什?么脏东西。”
抱着张玉双的慕新觉早已跑得?没了影,当陆探与唐卡走出?鬼屋时,那时钟的指针也刚刚好指在了六点整。
天微微亮了。
离开这荒诞的乐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仁艺虚着身子离开了游乐园。
在经过检票口时,她有点怕的往那黑黢黢的内里?看了几眼。可?能以前她有点神志的时候,便想过跑出?来,但每次都?被那黑黢黢的内里?里?的黑黢黢的人给拦住了。
那人看不清面容,但说的话却总让他后怕。
【仁艺,你不乖哦。】
缩了缩脖子,她就着单薄的青衫跑了出?来。新城的冬天虽然不太冷,但在夜里?倒还是能有几分凉意?。不过好在她是个邪祟,感受不到四季温度的变化。
和那位大哥讨来的时间不多不少?,这些时间,她一开始想着让自己了却个心?愿应该是够了。但当她飘出?游乐园后,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究竟在何处。
不知道父母是否健在,健在的话,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在何处,太远的话,她倒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赶过去了。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越过游乐园栅栏的她,忽的看见天边飘来细碎的火光,那火光像是什?么纸烧完飘上天空产生的东西。
仁艺只觉得?自己闻见了熟悉的味道,她追了过去,那火光也向她靠近。仁艺伸出?手去接,那火光却在落在她手心?前变黑、变大、然后慢慢地变成半张摸起来手感极差的黄草纸,上面还落了黑色的印记。
仁艺有点懵,她动了动手指,将黄纸的抬头露了出?来。
靠着路边立着的路灯散发出?来的光,仁艺看清了上面的字。
她鼻子突然一酸。
——这是父亲的字。
上面写着:
“原住:双桥镇板桥村254路20号。现住:新城北市大道仁和二城5号楼520室。今逢新春佳节前夕奉送香纸二份至爱女仁艺。”
“外鬼不许争夺,若有争执,以此为证。”
“爱女游历在外,愿地府老爷多多善待。为人父母,游子在外,放不下心?,悲痛万分,不知所言,望多多包涵。”
“奉送人:仁父、仁母。”
……
像是突然被人打开了某个开关,仁艺眼里?的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完。她摸着这用浓墨写上的字,脑海里?浮现出?的便是早已白头的父亲,与一向为她着想的母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从父亲这边角逐渐变得?圆滑的字完整的体现出?来。父亲曾经酷爱书法,写字时腕力都?要比旁人大许多。
但这微微扭曲的字体,一看就知道父亲早已不是那个年轻气盛的父亲了。
仁艺抱着黄草纸哭着,她看清了那特意?写上的现住址,心?里?知道自己的父母尚且在世。
听人说,烧的纸钱上写上现住址,就是怕想家的鬼魂找不到换了新居的家人们?,在九泉下孤苦伶仃。
……
夜还很深,但仁父仁母早已起床。老人的觉并不多,他们?互相搀扶着,开了房里?的灯,便开始了新的一天。
仁父喘着粗气,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听声音像是得?了什?么病。仁母耐心?地给他烧水、熬药,然后吹着勺子将药喂入仁父的嘴里?。
“老家伙,这可?是你今年喝的最后一口药了,”仁母打趣道,“新年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当个百岁老人呢。”
仁父憨憨笑了几声,却又开始低声咳嗽。
过了一阵,他才自己接来勺子,一只手摸了摸仁母稀疏的头发,道:“老婆子,你什?么时候也去弄个假发带带?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女儿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说我没照顾好你呢。”
仁母也笑着说:“哼,要是女儿看见了,肯定要先来埋怨你这个老头子。你以为我们?娘俩好欺负的哦。”
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尽是柔情。
又过了一会,不知是谁先提了句:“哎,对了,我们?前几天有没有给女儿送东西,我不太记得?了。”
“送了送了,你看看你这记性。”
“那女儿怎么没托梦给我说一声,该不是你记错了吧?”
仁父吹鼻子瞪眼的一拍腿:“那你不放心?,我们?今天再去送一次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半开的窗子突然被冷风吹开,轻薄的窗帘被吹起,惹的屋内的两位老人都?感到一阵冷意?。仁母起身去关窗,仁父在身后问了句:“怎么了,吹这么大的风。这窗子我记得?睡之前我特意?关好了的呀。”
去关窗的仁母目光微愣,她的嘴张了张,落在远处的视线却收不回?来,捏着窗帘的手劲也大了些。
半晌,仁母合上窗子,她转过头来,还是那一副苍老的模样。不过多年没出?现过的泪水含在她眼中?,只听她温声道:
“老家伙,天亮了,春天快要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唯一的好处是,老大还活着。
——你以为,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