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饮酒(2 / 2)
即使公主否认,他也觉得是在谦虚。
“你们现在都离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任她独自在寝殿,就都当成了公主在说胡话而已。
江央公主微抿着唇,呼吸渐重,眼帘遮住了晦暗的眸子,声音低哑道:“既然都不肯走,那就别后悔了。”
“公主,酒有问题吐完就好了。”
“不会好的,除非我会赢。”她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声音,眼泪浸满了眼眶,随着脸颊扑簌簌的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在墨蓝色的地衣上洇开。
今日若死了也是来个痛快,不死当然就是她赌赢了。
江央公主拥着杏色锦被,趴在塌边弯下腰去,埋头将酒水吐进了痰盂里。
陆危顾不得规矩坐在榻沿上,手臂半抱着江央公主的腰身,尽量让她能够待得舒服一些。
“公主,喝口水吧。”陆危亲自端了温水来,公主现在只能喝温白水了,淡而无味,却被江央公主摆手拒绝,她喝不下去也不敢喝了。
捧荷看江央公主这架势,怎么都觉得是吃了不对劲的东西,疾声道:“可有催吐的药,快拿来,快点……”
月照宫里,江央公主吐了这一遭,稍稍安歇后,过了半个时辰,便又来了一次,才喝下去的紫苏熟水,令她再次吐得昏天黑地。
这一次陆危是看出来了,江央公主不是因为药效了,她是恐惧。
恐惧令她的肠胃痉挛。
最后,江央公主倦怠地闭目,被发丝遮住的眉眼若隐若现,倚在陆危的怀里,嗓音沙哑地说有些累。
急促不定的喘息声渐渐均匀微弱下去,天边的月藏到了云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危目不转睛地守着江央公主,别人都当他是畏惧若公主出事,而皇帝就会怪罪下来。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为了什么恐惧,仅仅是因为殿下不该死。
“去请太医……”
“不许去,不可去。”江央公主固执地拒绝,甚至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陆危这一次没有听她的,含糊了两句脱身出来,谁知才派宫人出去不久,他就带回了一位太医。
“这是怎么回事儿?”陆危此刻的戒备心很高。
“奴婢也不知晓,走到门口这位太医就问了奴婢,是不是要去太医院,说他就是前来为公主问诊的。”
陆危心头疑云丛生,难道是五皇子让人为公主请的吗,但也没有过多耽搁,就领太医进去为公主把脉。
太医将公主的手腕放回去,撤掉脉枕,说:“没有大碍,微臣为公主开了安神的方子就好。”
陆危问道:“这么说,公主饮酒没有事情?”实则他们想问的是那个酒有没有问题。
太医没有了之前的焦急之色,捻着胡须写了方子,对他们老神在在的说:“据医案来看,公主年幼时对酒酿有些不耐受,想来日月辗转,身体是现在有些变化,虽然依旧不若常人,并不会有过多的症状了。”
陆危这才明白,原来那酒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公主本人。
玉白瓷祥云如意纹汤碗里,是陆危特意吩咐宫人烹煮的佛手蜜饮,只等江央公主醒过来。
寻常的东西是必然吃不下去了,但如果一直不进食的话,不想也知道,吐到最后只有酸水了,肯定是要伤了嗓子的。
挽栀进来通禀:“五皇子来了。”
“让他回去,不许来。”江央公主不计如何,也不愿意让宜弟看到自己的狼狈之相。
陆危犹豫了一瞬,听从了江央公主的吩咐,对捧荷说了公主的意思。
捧荷眨了眨眼,亲自打着宫灯去了,隔着门扇说:“五皇子请放心,公主并无大碍,已经歇息了,您明日一早再来吧。”
宜章皱着眉头无功而返,但是听说太医到了,也就放心了,怕自己闯进去惊扰了阿姐休息。
皓月清辉,这一夜,和陆危的辗转反侧,再不能眠不同。
江央公主做了一个久违的好梦,梦中景象真切至极,闭上眼,想起的是她与宜章在父皇身边,她是很喜欢秋千的,因为母后也喜欢。
可是,她现在不喜欢了。
天色破晓之际,江央公主睁开眼,这是新的一日,她抬起头颅,双目含泪,神情似是悲喜交加,又似是迷惑不解。
“父皇是在戏弄我,他居然在戏弄我。”公主虚弱的裹着被子躺在锦衾里,双手掩面,张口无声的大笑着,过了一时,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死里逃生。”江央公主喜中含着哀,悲中含着笑的仰头说了一句。
陆危有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即使他接近了公主,即使他可以见到她的泪水,也依旧离她还是很遥远。
他无法形容那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