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归来(2 / 2)
他身后跟着名少女。根骨不显,周身亦无任何灵力波动。是凡人。
拂珠略略垂眸。
这是她第一次见乌致带人进楚歌峰。
拂珠没有立即询问。她如过去每次一般,对乌致道:“你回来了。”
“嗯,此行还算无险,”在拂珠面前站定,乌致示意少女上前,“这是秋水。秋水体弱,她在楚歌峰这段日子,你多照看她。”
又解释说秋水因出生时过于虚弱,动辄就会没了命,长辈们便求了仙家手段来延缓她的生长。所以到得如今,她虽尚未修炼,但观之仍是二八年岁,与同辈的修士并无差别。
——他没说秋水是他的什么人。
拂珠心中作何想法不得而知,只应:“我知晓了。”
此番说完,少女对拂珠行了个凡间的礼节。
身姿纤瘦,体态娇怯,俨然弱不禁风。
她直起身时微微蹙了下眉,似是忽然有些不适。乌致见状,立即问哪里难受。
拂珠沉默看着。
很快,少女眉头舒展开来,摇头说并无大碍。她转而问拂珠,细声细语的:“可是凝碧姐姐?我姓楚,叫楚秋水。”
拂珠道:“楚姑娘。”
楚秋水闻言,剪水双瞳一弯,唇边也挽起点笑意:“我在路上常听素和姐姐说起凝碧姐姐,说凝碧姐姐是大管……掌管楚歌峰的?这楚歌峰这般大,能管得一峰上下,凝碧姐姐好生厉害。”
她虽及时改口,但拂珠焉能听不出她原本要说的是大管家。
果然只要她不在,素和问柳就会不遗余力地搬弄是非,以致于连初来乍到的楚秋水都以为她担任着楚歌峰管家一职。
恐怕素和问柳早忘了她其实是越女峰的人吧?
拂珠淡淡睨了素和问柳一眼。
似是有所察觉,仍低着头的素和问柳脑袋登时垂得更低。
“楚姑娘过誉了,”拂珠简单回应了,终于将琴囊递向乌致,“我刚做成的琴,你看看可还合你眼缘。”
“送我的?”
乌致施以灵诀净了双手,郑重接过。
许是先前在飞舟上远远望见抱着琴的拂珠时,就认定琴是要送他的,才会有连琴侍都不得先他触碰的那一幕。见猎心喜,脱俗如乌致亦不能免俗。
他甚至根本等不及回洞府。
那聚在眉间的半抹戾气于琴囊到手时彻底散去,他席地而坐,挥袖布置了一道挡风拦尘的屏障,又反复施展除尘清扫的灵诀。
如此三番,己身和周遭都干净得不能更干净,他慢慢抽开系带,将琴从琴囊里取出。
这把七弦琴采用的是乌致最为擅长的剑式,上板梧桐,下板梓木,古拙深邃似石中重剑,每处皆打磨得光滑如镜,堪称完美。即使是不懂琴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琴能够制成,绝对花了大工夫。
乌致修长手指轻轻抚过琴身。
指尖最终停在丝弦之上,轻轻往内一勾,顿时极厚重的一声鸣响,若旷野雪原,松沉悠远。
他不禁赞道:“好琴。”
拂珠一下笑开:“你喜欢就好。”
瑰丽日光倒映在拂珠眼底,她整个人瞬间由静转动,变得灵动灿烂起来。明明还想再与乌致多说会儿话,她却忧心他赶路疲乏,催他回洞府歇息。
乌致颔首。
他随口吩咐了众弟子,便抱起这把新得的琴,带楚秋水往峰主洞府的方向去。
主人都走了,素和问柳自发快步跟上。
直至再望不到乌致的身影,拂珠收回目光,却听飞舟上传来阵阵喧哗。
就见飞舟下的那些弟子不知何时与飞舟上的混在一起,挤挤挨挨地凑在最高处,争相探头往哪里看,七嘴八舌道:“我就说楚姑娘与峰主是一对!你们看,他二人连背影都这么般配!”
“那自然。楚姑娘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与峰主正是良配。”
“听你们这话,楚姑娘比凝碧道君要适合峰主?”
“你是这趟没跟着去,没能亲眼见着,峰主待楚姑娘那绝对是呵护有加。两人只要在一处,说是如凡间那些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般,浓情蜜意、耳鬓厮磨都不为过。”
“……”
拂珠听得皱了皱眉。
乌致和楚秋水,竟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亲密?
不期然有弟子余光瞄到还没走的拂珠,顿时被唬了一跳,忙手脚并用地捂住嘴,同时狂使眼色,让其余人也住嘴。
万万没想到背后胡侃竟会被其中的正主听个正着,众弟子一时皆面如菜色。
“……凝、凝碧道君,”一番推搡过后,排名最长的那个站出来,匆匆来到拂珠跟前,俯首作揖道,“我等方才,我等都是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等还有要事,就先,就先……”
他支支吾吾着,又胡乱揖了一礼。
其余人也跟着作揖,旋即轰然散开。
仅剩负责善后的几个绷着脸,大气不敢出地随拂珠处理琐事。
他们紧张得近乎同手同脚,好容易做完了,见拂珠摆手,知道这是不计较的意思,迅速将飞舟收入袖中,一脸后怕地跑走。
拂珠在原地静立片刻,才想起她忘记和乌致说那把琴还没起名字。
一把好琴,必然要有个恰当的名字,才能慢慢养出灵性,成为一件合格的音修法器。
她于是没回越女峰,转道去往乌致洞府。
乌致的洞府是拂珠多年前一手打造的,亭台水榭,飞阁流丹,堪称一步一景,精致且奢华的美。
洞府外未设屏障,拂珠走近,脚步蓦然一顿。
洞府内,那座有她亲手雕刻的神女奏乐图的凉亭里,楚秋水坐在她送的那把琴前,十指悬在丝弦上空,听本该在歇息的乌致说初学者该如何抚弦。
拂珠定住。
他从没教过她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