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2 / 2)
直到被医生缝针,他才如梦初醒,嘶了一声:“疼。”“你还知道疼。”林见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江遇:“……”
“哟,小朋友终于睡醒啦。”医生笑眯眯地说:“给你消毒的时候你都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嘞。没事,疼一会儿就过去了,忍忍吧。”
江遇:“……”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委屈得要命,一点疼都忍不了,“哥哥,疼。”
“那你要哥哥怎么办呢,”林见汐叹气:“我又没办?帮你分担。”
江遇抬起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哥哥,疼。”
他好像真的疼得受不了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林见汐想了想,?椅子拖到他身旁,?他抱进怀里。
“不看就不疼了。”他摸了摸江遇的头。
江遇在哭,哭得浑身发抖,医生不得不用力压着他的手腕,怕他抖得太厉害,自己一针戳错,凭白落个庸医的印象:“唉,你这个弟弟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怎么这么怕疼,抖得这么厉害,让我还怎么缝。你快哄哄他,别让他抖了。”
林见汐:“……”
他心里越来越多的疑问,江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疼了?
江遇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但他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一直靠在林见汐肩上,没有抬起头。
医生顺顺利利地缝完针,欣赏了一下自己漂亮的针脚,然后开出一张单子,该吃的消炎药和该忌的嘴一并写上,“严禁辛辣,不要碰水,不要握手,洗澡不方便就让你哥哥帮你。”
江遇:“……”
林见汐也:“……”
大少爷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却仍然应道:“哦。”
折腾半天回到家,夜已经很深了,只有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两个人悄悄到房间,打灯,林见汐懒洋洋地坐进沙发,捏住江遇的手看了看,问道:“怎么会捏碎杯子的?”
江遇:“玻璃杯质量不好。”
林见汐?他拉到自己面前,“江遇,你看着我。”
江遇生怕目光能压塌他似的,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垂下眼皮,谨慎地看着他:“哥哥。”
林见汐本来想问他,他到底是因为听到哥哥出柜震惊,还是因为别的,可是看到他这个反应,又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算了,”他说:“你要洗澡吗,要不要我帮你?”
江遇立刻回道:“不用。”
“嗯?”
“我一个人可以,反正是左手,不影响多少的。”
“好吧。”
以防万一,林见汐去楼下找了保鲜膜,在江遇手上裹了一圈又一圈。
“这样应该就不会沾到水了,”林见汐满意地看着江遇赛过木乃伊的手,?他推进浴室:“去洗澡吧。”
江遇愣愣地看着门关上,半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在哥哥的房间。
这是哥哥的浴室。
只是想到这一点,他浑身血液就急躁地流动起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对于自己身体的反应完全认命。
他藏得住秘密,却藏不住本能,再怎么束缚自己不去靠近,身体还是想要他。
江遇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林见汐没有等他,自己去客房洗,洗完,他又到房间,直接扑进床。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只圆乎乎的小狗,论他去哪都要跟着他,他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后他累了,坐在小狗面前,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是谁家的小狗,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小狗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努力地蹭他的手。
“你去找你的主人吧,”梦里的他说:“我要走了。”
小狗焦急地汪了一声,终于说:“可你就是我的主人啊。”
林见汐被惊醒了。
要是他没听错,那似乎是江遇的声音。
奇了,他漫无边际地想,他为什么总是梦到江遇变成小狗,他是不是和江遇有仇。
他躺了一会,等到梦在他脑子里的印象越来越浅,才起身去隔壁看看江遇。
江遇还在睡,或许是手受伤的缘故,睡得不安稳,眉心紧紧皱着,仿佛在做一个非常糟糕的梦。
房间里的空调得很低,江遇露在外的手凉得像冰雕,林见汐摸了摸他的手,拿起遥控器,调高了空调温度。
他确认过江遇的手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转身想走,冷不丁被人抓住了衣角。
“哥哥……”江遇还没有醒过来,含糊不清地哀求:“别走……不要丢下我……”
他声音里带着莫大的痛苦,语调都颤抖起来:“别走……我错了。”
“……”
林见汐定在原地,思绪一片混乱。
他想,这一世的江遇做错了什么,连梦里都要对他道歉?
没有吧……他什么也没做错,这一世的江遇不喜欢他,不该这么痛苦,也不该向他认错,要向他认错的只有那个人,只有留在上一世的那个……江遇。
江遇种种异常串联到一起,指向的答案让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慢吞吞地掰江遇的手,江遇不仅不肯松,还越发用力地攥住他。
他的伤口撑不住他这么用力,渐渐有裂的趋势,林见汐又闻到了血腥味,但昨天晚上还疼到躲在他怀里哭的江遇此时又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攥着他,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林见汐烦躁地喊了一声:“江遇!”
抓住他的手松了。
江遇猛地睁眼睛,仓惶地坐起身:“哥哥!”
感知恢复,江遇先是看到了林见汐衣服上点点斑驳的血迹,曾经的噩梦又铺天盖地涌现在他的眼前,他瞳孔骤缩,心跳都忘了继续。
下一刻,他才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疼痛,他低头去看,看到掌心崩裂的伤口,第一反应不是“伤口怎么裂了”,而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你没事啊,”江遇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太好了。”
林见汐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寂静的气氛让江遇彻底清醒过来,他不安地把刚才说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你没事啊,太好了。
这不对,他终于认识到最致命的错误,一所知的江遇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他应该抱怨伤口裂了好疼,应该好奇哥哥怎么在他的房间里,为什么他的衣服会染上血,论如何也不该把自己的伤口视若无物。
江遇满脸空白地抬起头,对上林见汐的眼睛。
“……哥哥?”
林见汐沉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拉门跑了出去。
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江遇什么都忘了。
他再顾不上任何伪装,跳下床就追,他追出门,此时的林见汐已经跑到了玄关,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看了江遇一眼,又拉了门。
绚烂的白光洒进来,他像是要融化进光里。
“哥哥——”
江遇肝胆俱裂,喉咙里忽然泛起一股沉沉的血腥气,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追了出去。
奔跑时带起的风呼啸着从耳边卷过,林见汐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没想,不顾一切的奔跑里,人其实根本管控不了自己的大脑,脑子想让你看什么你就必须得看什么,一幕幕过往像是坐火车时飞快从窗边后退的风景,排着队出现在他脑海里,上一世的江遇和这一世的江遇,倾倒一地的沙石,被沙石掩埋住的毫无生气的脸,年久僵硬的小鸭子,浮浮沉沉的海,濒临死亡时乍现的白光——
错乱的时光汇聚成毁天灭地的风暴,?所有思绪席卷一空,他忽然被谁推倒在地,他看到了澄澈的天空。
“别跑了……”江遇竭尽全力地按住他,一句话断断续续,声音沙哑得像是锈蚀的钟摆:“别跑了……”
林见汐喘息着,他心脏剧烈跳动,耳边泛起一阵阵刺耳的忙音,快要听不清江遇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跑这么快啊,”江遇俯身,靠在他的心口:“……我追不上你了,我追不上你了啊……”
没多久,林见汐感觉到心口的衣服湿了,江遇仿佛要?两辈子的眼泪全部哭光似的,抱着他哭得剧烈又声无息。
推断的答案变成了现实,林见汐几乎忘了思考。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碰了碰江遇的头发:“你是……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