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1 / 2)
“听闻周太师已经久跪于御书房一天一夜未曾起身,只为替他下狱的学生保全性命。说实话,我真欣赏这种风骨卓然的饱学之士啊。”
只可惜他们没有踩在我的背上就好了。
一身黑狐裘的楚郎君披着满身寒气,叹息着拍拍手,瞧着冰天雪地里须发皆晶莹的老人,便转头叮嘱随行的小太监:“去,给周太师找件斗篷,他已渐老了,不能挨冻。”
末了,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要对太师说是我让你们这般做的。”
那声音如同冰珠似的,又凉又透,带着肺腑中的人气儿,眨眼就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化成细小的水雾,凋零一地。
小太监提着引路的宫灯,犹豫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奴才知道了。那大人。。。皇上那边。。。。。。”
楚郎君闭了闭眼,只是继续说:“皇上那边,我过几日再同他解释。如今太师既在这,那我就不进去了,免得皇上为难。”
大门紧闭的御书房前,周太师不知怎么的,心有灵犀似的,回头一看,刚刚好遥遥瞥见那一抹树下的黑影转身离去,腰间佩着的白龙玉佩锃锃发亮,一闪而过。
是他了,如今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把圣上亲赏的玉佩如此堂而皇之地挂在身上呢?到底还是太过年轻,锋芒毕露,过犹不及啊。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端着一盘同总管讨来的斗篷来了:“太师,这天气如此寒凉,奴才给您披一件衣裳吧。”
太师把衣服推开,摇摇头,一脸疲惫地回答:“道不同不相为谋。”
冬天的夜晚降临得总是既迅疾又漫长,入夜就好像只是一眨眼,天地星辰就换了全新模样。
这条街巷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天略暗,门前的灯火便星星点点活过来。
马车轮子行驶在青石砖上咕噜咕噜的声音越发明显聒噪,在这阵单调的吱呀声中,突然响起了人的说话声。
楚郎君掀开了帘子,歪着头支着胳膊,撑在软垫上,目光茫然地问道:“不醒,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这种懵懂柔软的空白神态在他脸上很少见,他似乎总是温柔地说、笑,然后害人。
“大人,您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错了,您没有错。”
不醒伸手把帘子又放下去,免得大人着凉,又低头恭恭敬敬地在马车边回答。
楚郎君笑不出来了:“不,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只能这么错下去,有些事,一旦开头,就没有回头路。”
他其实很羡慕很羡慕那个学生,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不醒不说话了,大人似乎今日见了周太师,便有些与往日不太相同。
有点悲伤,有点寡断,又有点像是一个正常的有着七情六欲的年轻人。
不醒只知道大人是从边疆一路调升回来的,他见到大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今日这般模样了,温和细润,冷心冷肺。
别人都知道诸宫皇子是由当今皇帝的老师周太师教导的,却都不知道他也曾是周太师的学生。
宫里的人闭口不谈,宫外的人无从知晓,一段活生生的过往便被故意抹去,遗忘,直到消失。
也许只有角落里香炉里的香灰,窗外一年更似一年茂挺的青竹,那年夏天飞落在屋顶上的雀鸟还封存着那个抱着胸惊慌失措的孩子。
他一直是一个在宫里不存在的人,宫里的节日祭祀,他不用去;宫殿的盛宴小聚,他不用去;皇子的读书骑猎,他自然也不用去。
但是就是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听到影影绰绰的清脆的读书声,于是循着一路的阳光,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满室清辉。
旁人去同皇帝报,皇帝眼皮也不抬,漠不关心地哂了一声:“随他去,他既能找到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命中注定,免得旁人传我苛责。”
可是他虽可以读书,但却没有书。
皇子们也不太喜欢他,别的先生都不管他,只有周先生在的时候,他们才会老实些。
有一次太子因前天晚上被皇帝训斥心情不好,余怒冲冲地踏进书房的门,刚好看到他好奇地蹲在最前面的书桌边在摸干干净净的纸笔——太子的书桌。
太子冷笑了一声:“小傻子今天心情挺好呀?”又转头:“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