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下的声音(2 / 2)
“遵命。”“和商人打交道的事让颜朔去做,慎言你的马快,去通知他......杨家兄弟在么?”
“他们就在门外呢。”
“把他们叫来,你们陪我去现场走一趟吧。”
陆炳无力的左手笨拙地垂在身侧,他看着眼前的部下们。
“让我也去看看,究竟是在哪儿挨的这一箭。”
......
果如陆炳所料:坏事传千里。只不过一顿午饭的工夫,京城里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晓了宛平发生的事情。
当然他们听说的都是比较接近事实的版本。
开阔的院子里一片婉转悦耳的少女歌声。其中有个皮肤白皙的圆脸女孩不小心调子起得高了些,下一句唱不上去了,窘迫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别停,接着唱。”
屈念秋用温柔的声音鼓励了她一句,女孩点点头,从刚才中断的地方开始重新练了起来。
因为陆炳偶发的善心,这个女孩得以逃脱严刑审讯的厄运,还因祸得福地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艺名,下个月就有机会登台演出了。雪艳儿的心里装满了对陆炳的感激和崇拜,其间还夹着少许属于少女的憧憬。
然而他们之间的地位太悬殊,哪怕幻想一下都让她自己觉得可笑。
不时有茶行的人搬着货物来来去去。戏班的姑娘们平时起居都被严格地管束着,少有和年轻男子搭话的机会。她们在休息时看着过往的男人们指指点点,评论着哪个强壮、哪个俊俏。雪艳也会合群地跟着附和几句,但从不热心参与,因为在她心里已经有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了。
“东家,东家,有个事儿要和您说。”
从身后传来一个伙计的叫喊声,屈念秋端着烟杆吐了个烟圈,眯着眼睛头也不回地说。
“讲吧。”
“哎,是,今天我在外头盘货的时候听到消息,说是锦衣卫里一个当官的叫陆炳,在城外巡逻时遇刺了......”
他平时惯于吆喝工人,嗓门也大,说话的时候院子里好几个姑娘都听见了。
一听说这话,雪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气息一乱,唱出来的词又走了调。
“没你的事,接着唱。”
屈念秋一挥烟杆要她镇静下来,又跟那工头细问了几句,让他接着做事去了。他把烟杆靠在椅子扶手上磕了磕,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的后脑勺猛挨了一下。
“唉哟!”
还是熟悉的部位,还是熟悉的力道,屈念秋条件反射地想把手里的烟杆往背后一藏,又即刻反应过来自己的义姐就站在身后呢,藏也没处藏去。
“东西,给我。”
安菲娅轻动朱唇只吐出了四个字。
屈念秋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一样乖乖地把烟杆递上。
茶行女主人随手折断了烟杆扔在地上,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着他:“干什么不好,学别人吸这个,身上臭烘烘的!”
屈念秋在一旁无奈地陪着笑,姑娘们看到班主挨批评的样子也掩着嘴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雪艳兀自僵在那里,想多问一句又不敢开口。
安菲娅如何看不出雪艳的心思,她走到雪艳身边捧着她的脸凝视她的眼睛。
“安心,你的贵人虽然受了伤,却不重,很快会好起来的。”
见过安菲娅的人都说她的笑容像冬日的晨光。戏班里的姑娘们无不羡慕她那份娴雅又亲切的气质,想学又学不会。雪艳被她安慰了一阵,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安菲娅摸摸她的脑袋,示意所有人下午都休息半天,姑娘们欢天喜地散了去,院子里只留姐弟二人。
“颜大人有事找你,很巧,也和这烟叶子有关系,说要找和烟叶进口有关联的线索,你打算怎么回他?”
茶行的生意虽说是安菲娅的产业,但对外的事她一概交给义弟处理。
屈念秋俯身拾起地上的破烟杆,握在手里静静思考着。
“先不急着给他答复,我们得先商议一下。姐姐放心,有我在,什么事都不用怕。”
安菲娅上前拥抱了一下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要平安。”
屈念秋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把茶行里的事全安排了一遍。等他步入那间平时用来议事的茶室时其它人早都到齐了。
许多双眼睛齐齐看向他。少数是各商会的头领,正经的生意人,但更多的是些走私贩、放贷人、职业赌徒、还有些人在更不光彩的行当里讨生活。
这些人敏锐地感到了祸事临头的前兆,私底下聚在一起就为了商议该采取什么对策。主要产业集中在宛平的人此刻格外忧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他们坐在茶室两侧,留出中间的主座空荡荡地摆在那里。
屈念秋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屋里的每一张面孔,最后,他坐在了主位之上。
“在宛平发生的,锦衣卫陆指挥使遇袭的事诸位已经知道了,对此锦衣卫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需要见到犯人,见到一个说法,见到很多的补偿,和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案情真相。”
他看向所有人,所有人也看向他。
“那么,谁该被推到最前面,对这件事情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