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第七十章(1 / 2)
赵敏离开以后,张无忌也赶回望花楼,见贾珂也在望花楼中,便将赵敏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他。本来贾珂听到东方不败说玄冥二老还在客栈里,只道赵敏还没醒过来,后来又听到张无忌说赵敏已经走了,不免有些奇怪,赵敏居然没有将玄冥二老带走。
后来他在马车上,向张无忌询问赵敏醒来以后,都说了些什么话,才知道原来不是赵敏不想将玄冥二老带走,而是她没法将玄冥二老带走,这才放下心来。一行人到得客栈,玄冥二老还没看见贾珂,王怜花便已经抬起手,遥遥点住他们的睡穴,之后贾珂将赵敏的身份告诉张无忌等人,便带着玄冥二老回到家里。
这时鹿杖客的昏睡穴解开,他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只觉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热水之中,自打他的“玄冥神掌”略有小成后,他便再没有这样暖和过。他睁开眼来,看见一个少年站在面前,侧面朝着他,伸手打开柜门,取出一盒糖来。鹿杖客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贾珂。
霎时之间,鹿杖客想起和师弟是怎么在客栈失手被擒的往事,不禁冷汗直冒,心想:“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客栈吗?”眼珠一转,发现这里不是客栈的客房,而是一间装潢奢华的房间,左面墙壁前面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书册,两边放了几样古董玉器,右面墙壁上悬着一幅画。
这幅画画中绘的是皑皑白雪中的一片白色梅林,其时风急雪大,树枝在风中摇晃,雪白的梅花也纷纷自枝头落下,一时竟分不清在空中飞舞的白色,究竟是白雪,还是白梅。另有数百多道浅灰色人影藏在梅林之中:有的倚在树干上;有的坐在树枝上;有的从土里钻出头来;有的躺在树干里,只露出小腿和脚来;有的双脚勾住树枝,倒挂着晃来晃去;有的飞在半空中,脚踩在飘落的梅花上……这些人影和梅树纠缠在一起,似有幻无,若隐若现。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男人远远站在梅林前面,背向画面,画中明明是寒冬时节,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寒风灌进衣服里,薄衣蓬了起来。他一只脚上穿着靴子,另一只脚上什么也没穿,头上的发带被风吹了起来,和几朵雪花纠缠在一起,手中还拿着一只酒杯,酒杯向外倾斜,杯中的酒水洒了出来,天上的雪花落了进去。
鹿杖客既不懂画,也不喜欢画,可不知怎的,他一看见这幅画,就好像着了魔一般,被这幅画吸了进去,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自己就是画中这个男子,生活得穷困潦倒,失意不得志。就在这绝望之际,他路过这片梅林,竟然瞧见数百名梅花仙子在林中嬉戏,他惊得呆了,站在原地,怔怔地瞧着她们。
便在此时,一个仙子向他招了招手,又一个仙子脚踩花瓣,轻轻一跃,飞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领他走入林中,与她们一起嬉戏。过了许久,一个仙子从他怀里起来,一个仙子捡起他的衣裳,为他披在身上,另有几个仙子一起送他离开。
他刚刚走出梅林,突然之间,大雪骤停,天空放晴,暖风拂面,竟已是春天。他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向梅林看去,却不见刚刚那些仙子,只见梅花纷纷离开树枝,在半空中飞舞,分别散入了积雪融化成的溪水、雪融化后露出的地面,或委尘土,或随流水。
鹿杖客望着梅林许久,不由怔怔落下泪来,泪眼婆娑中,又见旁边题了一首诗,却是笔走游龙的狂草,写的是:“去年千金换小妾,醉卧金屋歌落梅。今年妾走财散尽,长风送雪入薄衣。五陵少年斗酒乐,幸得残酒归家去。路上忽闻落梅声,歌起旧宅飞明月。梅林忽来雪,仙人貌如花。藕臂缠香蕊,玉手碎白云。自陈感君落梅情,今朝为君歌一曲。木樽渌酒生微波,美人欲醉腮微酡。玉山倾倒薄衣落,柔丝绕树不知休。曲尽弦断出林去,残花入水归春泥。”
诗旁又题了一行字:“长安初雪,王怜花醉后泼墨。:)”这行字虽不似那首诗那般笔法洒脱,畅快淋漓,但锋芒毕露,如同断金割玉,富有傲骨之气,后面还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有点像笑脸。
这字这画之中,似乎隐藏了一门极为高明的武功,千变万化,捉摸不定。鹿杖客凝神一看,只觉这梅林中的任何一个人影,都可以解答自己长久以来苦思不解的所有武学难题,但是究竟应该如何解决,却又朦朦胧胧,捉摸不定。
他受不住诱惑,忍不住伸手抬足,跟着梅林之中的人影学了起来。哪怕他的双手刚刚抬起,两手手腕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双腿刚刚举起,两脚脚腕处也传来一阵铭心刻骨的疼痛,他却也恍若不觉,痴迷地沉浸于这武学的新天地之中。
贾珂解开鹿杖客的睡穴以后,鹿杖客没有立时醒过来,贾珂便走到柜子前面,将王怜花离开之前,提到的那盒玫瑰松子糖找了出来。
当时王怜花提到这盒糖,只是想让贾珂分神去看柜子,以便给赵小栋可乘之机,让他伸手抓住贾珂,好吓贾珂一跳,倒不是真的想要吃糖。这时他见贾珂将这盒糖找了出来,拿到他面前,不由大为心虚,于是他决定倒打一耙,放下水杯,向后倚在沙发的靠背上,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悠悠道:“贾珂,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吗?干吗突然这么殷勤,又给我泡水,又给我拿糖。”
贾珂听到这话,真想用手里的糖盒子,在王怜花的脑袋上啪啪啪连着砸上三下。说不定砸完以后,王怜花脑袋中的水就会流出来,也就不会再说这种不知好歹的话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糖盒扔到桌上,坐到王怜花身旁,将王怜花抱在怀里,嘴唇凑到王怜花耳边,似笑非笑地道:“真不知道昨晚要解决自己湿漉漉的小问题,都得我抱他过去的人,究竟是谁。不过那一定不是咱们王公子,毕竟我只不过是给王公子泡一杯水,拿一盒糖,咱们王公子都受宠若惊成这样,真是一个小可怜。”
王怜花听到这话,登时涨红了脸,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如闪电般抓住放在一旁的靠垫,然后将靠垫盖在贾珂的脸上,随即便听到闷闷的笑声自靠垫下面响了起来,环抱着自己的两只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四处乱动。
他只作不觉,游目四顾,试图找点事情来转移话题,正好瞧见鹿杖客躺在地上,侧着头,怔怔瞧着墙上挂的那副他画的《醉游香雪海图》,神色宛若痴迷,不由得欣喜若狂,重重地咳嗽一声,然后拿开贾珂脸上的靠垫,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道:“没想到他倒挺有见识的。”
原来那日黄昏之时,王怜花见天上阴云密布,似乎要下大雨,便拽着贾珂去城郊的温泉庄子里,打算一边赏雨,一边在屋里泡温泉。不想他们到得庄子不久,天上便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来,这实是意外之喜,两人索性到外面的池子里泡温泉,一面赏雪,一面饮酒。
那时王怜花还没有得偿所愿,不免满心琢磨着该怎么让贾珂束手就擒,待看见美酒以后,他灵机一动,想到每次贾珂和他喝酒之时,往往只喝一点酒就不喝了。虽然他从没看见贾珂醉过,但是每次贾珂都只喝那么一点酒,可见他的酒量一定非常不好。
王怜花的酒量很好,这些年来,他在酒桌上还从没遇到过敌手,只道自己多灌贾珂几坛酒,贾珂一定酩酊大醉,到时一个醉醺醺的贾珂,还不认他王大公子摆布么!王怜花想到这里,就掩不住得意地笑起来,直到贾珂满脸诧异地看向他,他才收敛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拿起了酒杯。
待饮了几十杯后,贾珂放下酒杯,不打算喝了。王怜花不满道:“明天你又没事,干吗不痛痛快快地陪我喝一场?”
贾珂笑道:“咱们俩都喝醉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王怜花哼了一声,斜眼看向贾珂,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说道:“就这么点酒,本公子怎么会醉!连喝酒都不爽快,你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说完这话,便挣脱贾珂的怀抱,游到池边,趴在池沿上,一杯杯地喝起闷酒来。
这时候雪下得更大了,雪花一大片一大片地飘落下来,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梅树上,竹叶上,也都落满了白皑皑的积雪。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泉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和雪花落在王怜花的头发、肩头、手臂和背心之上,发出柔软轻盈的声音。
贾珂只道王怜花这是见今晚如此良夜,如此美景,自己却仍然不肯多陪他喝酒杯酒,有如焚琴煮鹤一般,扫了雅兴,才这般生气。他心头一软,游到王怜花身后,伸臂将他抱在怀里,笑道:“好啦,好啦,我陪你喝。”
王怜花却不回头,哼哼道:“你若是只喝一杯两杯,那大可不必!”
贾珂笑道:“自然不是一杯两杯,今天晚上,咱们两个不醉不归,好不好?”
王怜花听到这话,就仿佛一只黄鼠狼听到鸡笼里的小鸡答应给它开门一样,身上每一片筋肉,都欢喜地快要飞了起来。他借着喝酒的功夫,将手指按在自己无法抑制地上翘的嘴角上,用力向下一扯,然后回过头来,在贾珂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好一个不醉不归。只不过么,你想要将公子爷灌醉,这么点酒可不够。”当即叫来仆人,让他们再搬十大坛酒过来。
王怜花本以为灌醉贾珂是小菜一碟的事情,哪想到虽然贾珂出于无奈,答应陪他喝酒,但是他仍在担心有人会趁着大雪,过来偷袭,便决定用段誉和乔峰喝酒时作弊的办法,将酒气用“六脉神剑”导出体内。
当时他右手拿着酒杯,左手伸出池沿,搭在池沿的石头上,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将下来,遮住了王怜花的视线,兼之王怜花一直靠在贾珂怀里,专心致志地和贾珂聊天,因此他没有察觉,贾珂的左手小指中,一道酒水正缓缓流出,然后顺着石头,落入白雪之中。
这十大坛酒喝完,王怜花的眼中已经泛起潋滟的薄雾来,他见贾珂仍是神采奕奕,心下惊愕,暗道:“难道贾珂的酒量其实远胜于我?”随即转念去想:“倘若他酒量这么好,干吗每次只喝那么点酒?他一定是那种喝醉以后,也没什么醉态的人。哼!看来公子爷一会儿就把他灌醉了!”便又叫来仆婢,让他们再送五大坛酒过来。
这五大坛酒喝完,王怜花将酒杯扔到水里,伸手勾住贾珂的脖子,问道:“贾珂,你喝醉了吗?”
贾珂见王怜花醉态可掬,醉眼朦胧,知道他终于醉了,不由松了口气,笑道:“醉了!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