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别（1 / 2）

日光顺着房檐上的青瓦，透过布满灰尘的老花镜，安静的落在一双犹如贫瘠土地上覆盖了沟壑的满是皱纹的手上。手里的棒针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老人，以一种极不合群的速度穿搭着蓝色的毛线。不大的小院儿却很是敞亮，一个黑色的大水缸、一块菜地、一棵挂满红枣的树、一个坐在檐下织毛衣的奶奶、以及在他那条洗的发白的裤子边儿的一只慵懒的老猫。

“奶奶，您别织了，现在谁还穿织的毛裤，还是蓝的，丑死了”夏南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

“你们这群小崽子都是爱美不穿棉，冻死不可怜，等冬天来了，有你冷的时候。”夏奶奶的目光斜穿过镜片与眉目之间的空隙，带着一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气势。

夏南嘟着嘴：“人家赵墩都是穿的从镇上的服装店里买的，他那么胖都撑不坏呢！”

夏奶奶停下手里的活，淡淡瞄了一眼夏南，又埋头织起来：“人家小赵是要去市里上学的人，那是要见大世面的，你呀，有裤子穿没光着就不错了。还有把那筐刚摘的枣给小赵送过去，让他路上带着吃。”说完突然像卡碟了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以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说到：“对了，回来的时候带瓶酱油。”

夏南把枣框放到车篮里，径直的冲出院子，顺着向下的坡，毫无顾忌的去追着渐渐被染黑的光。迎着透过衬衫的风，穿过林荫与黄昏相映的深绿，路过狭窄小河的石桥、雨后聒噪的蛙鸣、铺前补胎的修车匠、以及坐在摇椅上轻轻摇动着蒲扇的老头儿。

夏南把车子直接开到了赵阳家里的院子里，提着枣就进了屋里，瞅了一眼正在厨房洗碗的赵阳的妈妈：“阿姨，这是我奶奶让我送来的枣，让赵阳上学带着。”说完把枣放在桌子上，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赵阳的房间里，好像对于这里他一点也不生似的。而情况也确实如此，在镇上，他、赵阳、李森是从小在蝉衣镇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也是最要好的。赵阳是个感性的胖子，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感性的瘦子。李森则立志要把他们家祖传的陈醋发扬光大，是一个做梦都想当老板的小土鳖。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但是从来没有说出来的期待：从这个小镇走出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

夏南叫出来赵阳携着李森去了大堤上他们最常去吃烧烤的小摊。

“等你到了市里面，可别忘了我们。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小时候可没少用我尿过的瓶子喝水”夏南调侃到。

赵阳猛的把酒瓶放到桌子上，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去去去，又嘴欠了。”说着便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三木，你干啥？”夏南拍了拍一直盯着酒杯发呆的李森“难不成你喜欢上这个杯子了？”

“没，我就是觉得赵阳一走，心里就痒痒的，很不是滋味。”

赵阳喝了一杯啤酒“伤啥感呢，又不是不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尽管去找我，我给你们介绍漂亮的妞。”

“我要那种留着披肩发的，特别白、特别温柔的，对了，还得好看的。”夏南嘚瑟的说，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喝多了原因脸上蒙上一层红晕，在黑夜的烘托下，竟有着一丝泛黄的疲惫感。

赵阳则趁着酒劲，“啪”的拍了下桌子，伸着脖子：“我听我小姨说过了，那些大城市的姑娘都可漂亮了，她们都穿超短裙呢！”

“听说，他们的头发都染着颜色呢，就跟我奶奶家牛尾巴上的毛一样。”

“哎，你说她们愿不愿意嫁到咱这？”

“去你的吧！”

……月光如奶奶脚边的老猫一样，慵懒的洒在少年们的身上，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少年们则在月色下不知所云的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年少最好的友情，可能就是在我们最像一张白纸的时候，可以把彼此折成飞机，毫无顾忌的扔来扔去，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把他铺开，慢慢的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