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2 / 2）
明微深深地、缓缓地吸着气，指节几乎被自己捏出血来。
非是他做不到，而是她不希望他这般做。
她要疗伤，只愿意让唐静秋守着。醒来要见的第一个人，又是江离，还特意暗示着，不许他听！
明微一时气得耳朵嗡嗡直响，不知前者跟后者哪个气一些，总之他现在心火怒张，便是将昆仑山巅的万年冰雪压下来，也灭不掉！
江离在房间门口站了片刻，只觉得身上更冷了，不觉将狐裘拥得更紧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便在此时，里间响起君云霄轻弱的声音：“三?哥，我有事想问问你。”
江离向来恪守礼仪，若是别的女修，便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不会与之独处。可是君云霄……他只能永远地“另当别论”。
“你啊。”江离走进去，并不坐在床边，只在圆桌旁的绣墩上坐下，问道：“好些了？”
君云霄靠在枕上，面露愧疚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三?哥，你不生气啦？”
江离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本来已经打算找板子打你掌心?一顿了，后来见你呕血，只顾着担心?了。”
一句话说完，他又想到如今打不得板子，君云霄已经是孤魂之身了，登时脸色一黯。
“三?哥，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君云霄一句便将事情抹过了。
她这算什么好好的？江离极力忍着心?头的伤痛，避过了这个话题：“你有什么事，非得惹他生气也要?先问我？”
君云霄狡黠一笑：“还是三哥明白我。”
江离不接她这虚情假意的求饶，板起了脸。
君云霄抿抿嘴唇，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当年下凡历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记得前世的一切？”
“原来是这件事。”江离轻轻地说，目光中似乎松了口气，又仿佛有些黯然。他垂目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当日/你应当也听到了你那位紫霄峰同门的话。”
君云霄点头：“我初来修界，着实不知，修士也能怀孕生子。”
江离失笑：“修士也不过是人逆天修行罢了，怎么不会怀孕生子？只是我的出身特殊了些。”
君云霄眉目一动：怎么特殊？
江离道：“我从头到尾，都在逆天争命。”
“当年我父亲意外战死，江家差点绝后，是母亲动用玄冥宫禁术，强行留下父亲精血，强行怀上我的。这便是那位紫霄峰姑娘说的，‘先天不足’。天道有定，我本来决不能生下，是母亲强行扣下我的魂魄，再一次动用禁术，生剖产下我。”
“我生来就应该没有呼吸，是个死胎，但母亲强行分开了我的肉/身与魂魄。她以秘法养着我的肉身，将我的魂魄投入凡界历劫，等我凡界肉身既死，魂魄发现还有另一处肉身可用，便自动回归。凡界进入修界便如修界进入仙界，需得历雷劫，有母亲为我护法，我虽一身病痛，奄奄一息，终是扛住了九天雷劫。如此，便相当于我历劫重生，终于能肉身魂魄合一。”
君云霄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
江离以为她没听明白，就解释道：“虽然看起来只是魂魄下凡而已，但人活在世上，行走坐卧、记忆感情，靠的都是魂魄，一切感情、记忆都存在魂魄之中，肉/身不过是魂魄的容器罢了。修士，无论是魔修还是仙修，费了千百年修行，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摆脱肉/身，渡劫成真正的仙魔之躯。”
一番话说完，他便发现君云霄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君云霄摇头道，“只是经此一役，忽然发现孤魂的身躯也不是那么好用的，若是能有个实体更方便些，便想知道如今我这鬼魂该怎么办。”
江离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也清楚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他一惯疼爱纵容这个妹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他总是宁可自己受伤，也要?顺她的意。
“说来此事也不难，你好好修炼便行了。”
“嗯？”君云霄猛地回神，笑问道：“直至渡劫飞升么？”
“不必这么久，你们昆仑剑修与别的剑修不一样，走的是先修剑，再练修为的路子。你若能挣脱元婴期，便能生出剑骨。”
君云霄倒是知道剑骨，可关她化为实体有什么关系？
江离解释道：“寻常昆仑剑修练到此时，便能将灵剑藏入脊梁骨中，本命灵剑与脊梁骨合二而一，是为‘剑骨’。但你身为孤魂之身，没有剑骨，碎绮剑便会在此时化作你的剑骨，由此使你拥有实体。你与碎绮剑之间，便能又是剑主与灵剑的关系，又是灵剑与剑灵的关系。”
“若得灵剑，给自己当剑灵，便可修炼……”君云霄喃喃。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江离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我是说。”君云霄抬眼含笑，“三?哥，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堂堂玄冥宫少主可不会平白无故调查这些，还能专门调查孤魂之事，难道是这百年来……”
“四娘！”江离打断她的话，说得太急了，忍不住偏头咳了两声。“咳咳……咳！”
也不知他脸上的红色是咳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三?哥，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君云霄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在怀疑你呢！你好好说说，你怎么会对昆仑剑修如此了解？”
江离温和地瞪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与他调笑，把他逗急了，又给他台阶下！真是十年前后，小姑娘变成了皇后，不是她对手了。
“昆仑派为天下第一剑派，玄冥宫负责镇守北域，两派之间本就有许多来往。若不是交情深厚，当日母亲为何?会派浮光姐姐前往昆仑派求助？玄冥宫中本就有类似的记载。”
他说者无心?，因他知道不多?，君云霄深知内情，不能不听者有意：“三?哥，玄冥石果真能隐藏气息？”
她忽然换了话题，江离略一沉吟，想着如今玄冥宫危急，不该遮遮掩掩，便点头道：“不错，玄冥石确实有此作用。当年我父亲为了调查魔修，曾数次以玄冥石为遮掩，隐藏自身灵力，伪装成魔修，潜入魔界。”
君云霄又问：“玄冥石可能外借？能不能……铸剑？”
“玄冥石产自玄冥宫地脉深处，数量极少，在玄冥宫中也是只有江家人才知道的秘密，外借……不大可能。不过既然是石头，铸剑应当可以。”
江离说完，抬头看着她，目光含着无声的询问。
“三?哥，你瞧。”君云霄将一点幽幻剑气凝在指尖。
玄冥石与玄冥宫、江家关系匪浅，江离不需要?亲自查看，靠近便能确定：“这气息……确实是以玄冥石炼制的，只是里边不仅仅有玄冥石，应当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不是铸剑好手，无法分辨。”
“是么？”君云霄轻轻舒了口气，靠在软枕上，“我明白了。”
江离没有问她明白了什么，只是默然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沉默已经露出了尴尬，他才轻声问道：“四娘，你老实同我说，你与他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直以望尘镜看着她，对她的种?种?遭遇自然清楚，她如何?被杀妻证道，如何?进入修界，他都清楚。若不是一身病痛，玄冥宫又肩负镇守北域之责，实在抽不出人手，他早就将她带回玄冥宫了。
看到她好好的出现，他还以为她得了好机缘。
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拜了那人为师！
一想到守在外边的人，饶是江离一向宽厚温和，也不禁在眼中露出杀意：“四娘，你怎可将自己委屈至此？”
“委屈？”君云霄含笑看了他一眼，“三?哥。你不觉得，用他亲手教我的剑法杀了他，挺有意思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