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友(2 / 2)
桐壶帝漫不经心的拿起罪证,越看越惊心,眉心渐渐皱成了个川字。
大抵父母对自己较偏爱的孩子总是格外敏感。这看着不像是在诅咒朱雀,倒像是……
思及此,桐壶帝眸光如电,径直刺向瘫坐在地的承香殿女御。只见她面上毫无血色,双唇煞白,上下牙关不住打颤,眼神飘忽不定,却不似想要辩解。
桐壶帝揉了揉眉心,冷着脸,将没完没了的弘徽殿女御请了出去,却派人悄悄跟在她身后。
不一会,来人禀告说:“弘徽殿娘娘使人押着承香殿女御回去,软禁了起来,同时派了人出宫前往右大臣的宅邸。”
桐壶帝与左大臣对视一眼,一同点了点头。
这年秋天,平安京街谈巷议的,便是遥不可及的高处爆发的一桩丑闻,只是版本众多,不一而足。就在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中,原本身居高位,女儿也贵为女御的某大臣,在严密监视下,收拾好简单行囊,携一家上下,远赴极荒芜偏僻之地上任。
长期被皇上冷落,父大臣因己之故遭贬斥而失势,且先前遭到弘徽殿女御羞辱,承香殿女御无脸呆在宫中,索性奏请自行离去,得到桐壶帝默许后,于一日傍晚,悄悄退出了宫。
本就不繁盛的后宫更加萧条。
桐壶帝仍旧很不高兴。右大臣死活不肯松口,不允许光君回宫。
桐壶帝细细摩挲着,派去探望二条院的使者带回来的谢礼,一套桐壶更衣生前惯穿的礼服,深深嗅着那似有似无的清冽香气,恨恨的想:果然非得扳倒那老家伙不成。
眼见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桐壶帝放弃将光君立为东宫的奢望,向右大臣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右大臣终于松了铁齿。
当光君再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宫廷时,已经快六岁了。
……
左大臣家的大公子苍,从小就自命不凡。
听惯了侍女们念些风花雪月的话本故事,苍对母亲特意挑选来陪自己长大的小姑娘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完全不屑一顾。
他常以为,只有佛经里容貌最端丽的吉祥天女,或者传奇中最楚楚动人的辉夜姬,才勉强配得上自己这样的一表人才。
直到他十岁这年暮春,初次随父亲入宫,准备成为殿上童子。
他还没有品级。左大臣参内时,他只能百无聊赖的等在殿外。等着等着,他不耐烦的在宫中游荡起来。
所谓秘密,就是鲜少有人知晓。比如说,左大臣家的公子苍是个路痴。
不幸的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秘密。所以在内心不断埋怨着宫室们怎么都长一个样时,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淑景舍,瞥见一树桐花开得正艳,忍不住被勾引了进去。
庭中仿造了曲水流觞。水波静谧的流动,桐花沉默着怒放。
苍顺着水中的落花向桐花开处走去。
桐花下,静水边,光洁的巨石上,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乌润浓丽的长发直直的从肩头垂下。
苍第一次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无比清晰,像胸膛里捂了只兔子。
他痴痴地走近,角度变换,盯着长发下渐渐露出的一点尖俏的下颌,以及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双颊投下颤动的阴影。
他在心中不断对自己大喊:我找到我的辉夜姬啦!
一边晕乎乎的走到那人身边,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本大爷咳咳……在下是左大臣家的苍,为这桐花吸引而逗留。没料到小姐的美丽,足以让一众春光黯然失色。你我想必拥有夙世因缘,敢问小姐是哪一宫娘娘的亲眷?”
夙世孽缘才对吧!光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无需自我介绍,从眼前人左眼角下方米粒大的朱红泪痣,光君就准确无误的认出了上辈子一生的恶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