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乌骓之伤(2 / 2)
郎巴道:“物竞天择。这些野马争不过其他的乌骓,便也只好来此处了却余生。然而险地求生,再过几十年,也许这些杂马中倒能出现背水一战另求活路的马王……只是,咱们这些人恐怕都见不到了。”
韩枫道:“未来之事,谁说得准呢。”他话音方落,不防夜既然毫无征兆地发足狂奔,竟转眼间便将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
“夜?”韩枫想勒停马,但他手上虽用力不轻,夜却始终不肯停蹄。它跑得越来越快,即使口唇被勒出了血也并无变化,韩枫无奈之下只得任由它向前奔跑。
夜跑得虽然快,但却很平稳。韩枫并不害怕被它甩到地上,而离开那一百人之后,他放眼四周,只觉视野广阔,自己整个人仿佛都与这天地融汇在了一起,胸臆阔达,莫过如是。
他回头看去,身后是灰茫茫的一片,往前看去,则也是灰茫茫的一片。四周的景色并不美,这无山无水的平野苦景之中也没有佳人相伴,但唯有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无法承载的快乐,只觉胸口几乎都要被这欢乐冲破而出,乃至微觉痛楚。
韩枫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块了从何而来,只是在若干年后偶尔回想,才知此时此刻他竟在偶然间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这才是他一生真正的索求,可惜他背负的事情太多,竟然自己亲手将这已得到的财富生生扼杀。
驾马风中无论再快意,只过了片刻,韩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他微微探身,右手探下抚触夜的脖颈。
韩枫感觉敏锐,在这大风之中,仍能听清夜的呼吸;而透过皮肤,他更能感受到夜的血流速度以及脉搏震动。夜虽然跑得很快,但呼吸依旧若有若无的,与平日在马厩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很显然,夜依旧没有用出全力。
然而,夜表面看上去再安稳惬意,它终究还是有变化的。他血流看似平稳,但脉搏却忽缓忽急,
韩枫的手在夜的脖子上,依着破障的沿袭,他便与夜连成了一体,马心与人心相连,他能够感受到夜的所思所想。
夜并不快乐,它在惧畏着什么,同时也在伤感。
它既是在伤感那些同类的悲惨生活,也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苦难。
想起柳泉赠马时的说法,韩枫心中登时了然:夜是因被天马族群边缘化,才会被人们捕到。那么它与那些苟延残喘的乌骓,竟是“同道中马”了。也难怪它会忽然离群而去,是为了逃避曾经的自己么?
然而越往西走,便越会强逼夜去自视曾经,难道它要一直这么躲闪么?
就在韩枫隐约担心之际,夜忽然停了下来。它仰头“咴咴”叫了几声,像是明白了韩枫的想法因而做出了回应。随后,它缓缓踏步而行,堪堪走了十六步,便又停下。
“十六?”韩枫隐约明白了夜想对自己说的事——是离娿被困银杏树下时不停念叨的那十六个字吧。是啊,那时许多身在苍梧之林中的生灵们战胜了本性,敢于齐心协力为它们各自心中的“大自然之神”愤然抗争,也应是破了障的。而夜,正是它们中的一员。
或许此时,自己不应为夜担心,而应为夜感到高兴。面前这是一道难关,如果它能成功面对并跨越,那如人相似,也是一种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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