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风雨(二)(2 / 2)
曾有人说过,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一个群体的生活才能产生一点点共同的行为,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一个群体的共同行为才能组合出一点点群体习惯,又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一个群体的习惯才能沉淀出一点点的文化。
它们就好像一层层的土壤,最终在上层滋润着文化的种子,养着它生长,开花,结果,或者最后凋谢。
历史很难把文化和习惯剥离看待。就好像我们看待的历史那般,满清入关之后,剃发令的血腥实施象征着华夏文化的一次沉沦,无数宁死不剃头的热血百姓埋进了历史的尘埃,只留下叹息。
金钱鼠尾代替了发冠纶巾,但表面上文化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诗词歌赋不变,小桥青竹更绿,孔孟圣言依然,八股格律照旧,忠孝仁义礼,天地君亲师,东方封建礼教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之后又过了几百年,当象征现代文明的西方号角无可阻挡地吹响之时,又有无数大清老少爷们哭号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辫如去魂”的悲鸣,死揪着金钱鼠尾潸然泪下。
又过了百年。板寸光头嬉皮士,流海中分染金发,腰包鼓起来的人们,又怀旧般拾起了《三字经》、《论语》、《二十四史》、《唐诗三百首》,赏瓷品玉,舞墨弄画,曲艺杂剧。百家讲坛……
“入中国则中国之,入狄夷则狄夷之”成为了华夏文明最最玄妙的历史辩证法,头发最终还是和华夏文化没了关系。或者说,它实在是和华夏民族文化核心没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哪怕它同样经历了数千年。一度成为了厚重的习惯。
辛亥大举,驱逐鞑奴,汉家重光,国学大师辜鸿铭,去北大讲课,一身长褂,脑后一辫,北大学生群情激奋,多有嘲骂。辜鸿铭笑着说:“我的辫子在头上,你们的辫子在心里。”
在他看来。华夏文化的重振,国学的复兴,其实和头发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是习惯了。
头发,并非是沉淀出华夏文化核心的那一块土壤。也许仅仅只是一个几千年的习惯而已。
……
坐在内阁会议大厅里,苏子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日记本。昨天一夜未眠,写下的字迹涂涂改改,删删减减,不知对错。
“……现在事情比较麻烦,已经有国会议员强烈要求军方处置肇事的那个德拉瓦族印第安士兵。甚至是枪毙掉!军方内部倒是坚决反对对莫奇中士的任何处罚。目前事情还压在内阁处理层面,所以,今天的会议,必须解决这个事,大家有什么看法,尽管提出来!”
总理齐建军已经有点显出秃顶的迹象,一脸憔悴而严肃地环视着在场的所有内阁成员。
“莫奇中士只是执行既有的卫生检疫区军事管制条例,并非本身对明朝移民抱有敌意,我不同意对他进行任何处罚!”李想第一个站了起来,语气和表情都严肃得吓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想。但对我们辛辛苦苦从大明弄来的老百姓开枪?叫没有敌意?以后我们怎么让他们安心在这里生活?我知道他是你大舅子,但你这样说服不了国会的。”建设部长周毅连连摇头。
“国会可没权力插手陆军司令部的管理事务!莫奇中士是目前对这个国家认同感最高的本地印第安人之一,如果过重处置他,会对其他印第安人产生很不好的影响,甚至是欧裔移民内部也会逐渐酝酿对立情绪。”
国防部长郑泉脸色也不好看,他是反对国内种族主义态度比较坚定的人之一。
“可是不拿出个好的处理结果,国会会认为我们认同对同胞的随意杀戮行为!”
卫生与教育部的女部长杞虞担忧地说着。
“为什么要剪掉长发?又为什么不能剪掉长发?大家难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新上任的外交部副部长严晓松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座的内阁同僚。
苏子宁抬起头,静静看着好友那张熟悉的笑脸,渐渐地,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在明朝待了近半年,从官员到挑夫,从海盗到商人,都接触了一遍。我们这个古老辉煌的华夏国度,做什么事,都要讲一个理,一个名。名不正,言不顺,管你规矩如何,都是行不通的!虽有亲兄弟明算账的至理,但也有上阵父子兵的深情!名正言顺,就万事好商量,生活照旧,情义仍在。这些到了我们现代,都是雷打不动的人文情怀。”
严晓松狡黠地笑着,让所有看到他表情的人都萌发出一种想打人的冲动,包括苏子宁本人。
“你的意思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明朝百姓能够理解我们的初衷,又能化解国会的怨念?呵呵,我最喜欢这样了!”
国土安全部长刘云不顾会议禁令,掏出了香烟,潇洒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莫奇中士归化时间较短,语言交流不畅,加上军官临时不在场,无法主持正常管理,莫奇并非失职违反军令,开枪致使明朝移民死亡为客观原因导致,降职处理就是了。”
国防部长郑泉,也紧跟着说出了对莫奇中士的处理意见,这下所有人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