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起(2 / 2)
本来是后宫有孕妃嫔一个按例的封赏,可不知怎么的就渐渐有风声传出来,说什么就冲着欣才人的“欣”字,曹贵人起复再无可能了。皇上顶多就是顾念着二皇子的脸面,让她在凉风台养老而已。
究其根本,原来曹贵人闺名曹瑜欣。
这就不难怪会有此说了!
宫中低等妃嫔赐字,向来都会避开高位娘娘们的名讳。曹贵人好歹也是高坐云端十几载,皇上怎会不知她名字中有个“欣”字?
明知故做,难道皇上不是在暗示曹贵人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保不齐的,皇上是在暗示将来顺利生下皇子,这欣才人当要效仿当年盛极的曹氏荣升一宫主位了呢!
一时之间,围绕着欣才人吹起来的这起子风声,引的后宫里人心浮动。
更有甚者,那些昨个儿还撇嘴嫉恨苏氏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狐媚子”的更衣、采女、常在们已经开始着手极力巴结着向身怀龙种的欣才人靠拢了。就连那些一宫主位们,也有人频频向欣才人示好,以示拉拢之意。
待到天气渐渐回暖,仿佛一夜之间,春天就已经落入大地。树上枝条开始吐发新芽,嫩得发黄的绿尖儿着实招人喜欢。
花木扶疏的连廊之下,冯德妃一袭青白绣裙,正立于书案前写字。
瑞香在旁边研墨,只见她家主子提笔斟酌词句,左手轻轻摁住纸角,迅疾地往下写着,似是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对着字迹端详了会,方才抬头淡笑道:“不行了!好久不写字,下笔都生疏了!”
瑞香小心扇着风,好让墨迹快点干透,“主子哪里写的生疏了?依我看却是和在闺阁中的时候写的一样好呢!”
“瞧你,马屁都拍不好?过了这么多年还写得跟闺阁时一样,岂不是再说我的字不长进?”冯德妃细细叠好信纸塞进锦封,细心涂着浆糊,“就你这糊涂性子,还是早早放出去的好!这都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了,出去了让珂儿好好给你选个老实本分的夫家……”
可话还没说完,瑞香已经红了眼睛犟嘴道“我不出去,死也不离开小姐!”连主子也不叫了,说完还赌气扔下了收拾了一半的书案,好似晚一步就会被她家主子给撵出宫似地跑掉了。
只是跑的太急了,迎面把从外面回来的乔姑姑撞了个大趔趄,险险扶住了廊柱才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等乔姑姑惊魂未甫地自己个儿抚抚胸口压惊,瑞香早跑的没影儿了。
乔姑姑气闷道,“瞧那丫头逃的跟要投胎似地,指定是主子您又旧话重提了!”
“我刚提了个头她就红了眼了!”冯德妃迎风叹气,初春清风仍冷孜孜的,“姑姑,我真怕有一天会护不住她,害的她跟她姐姐珞香一样的下场。姑姑,您帮我再好好劝劝她吧!”
想起早死的珞香,那个忠心护主的丫头,乔姑姑心口一片叹息,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凑近德妃身前小声儿道,“主子,周御医那边事儿成了!”
正在蹙眉神游的冯德妃闻言神色一喜,只是一瞬间那丝笑意又了无痕迹,淡淡言道:“皇后做的亏心事儿她自己个儿心中有数,由己及人,周太医透过去的消息,必然正中她多年的暗自疑心!那段时间曹瑜欣给二皇子和皇上送的点心、膳食里面每每都加了大量薏米粉,他们体健吃薏米是有益,可凑巧也频繁一起食用的三皇子向来体虚脾弱,焉能不病?咱们就等着瞧好戏吧!”
其实冯德妃自己也是在两年前才得知的这一秘密。珂儿对周御医一家有恩,这件事就是周御医用三年的时间翻阅脉案和进补的药膳胆子推断出来的结果。
皇后娘娘,当年没有你给曹瑜欣大开方便之门,我的佑玚早已娶妻生子了。若你知道那被你纵容的毒妇竟也在你的亲生儿子那里得了手,只怕要疯掉吧。
冯德妃猜的很对,两日后,翊坤宫的古玩玉器彩瓷碎了一地,随后悄无声息地被宫人们收拾的一个碎渣子都不剩。
徐皇后浑身颤抖、无力地瘫在凤床上,无声的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染湿大红的金丝龙凤呈祥绣枕。
如今纵然自己歇斯底里又能如何?玮儿终归是被曹氏那个贱人给害了去了。我可怜的孩子!
如果不是明不经传的周御医在太医院不得志,巴望着能出人头地,才费尽心机地查清症结。恐怕自己永远都无法得知害死玮儿的罪魁祸首是谁。玮儿在乾元宫里和皇上以及二皇子所吃的点心膳食一样都加了薏米粉,可玮儿早产体弱啊!千防万防,曹氏那个贱人,竟然想出这样歹毒的法子。难怪自己虽有疑心,但查了这许多年都不得而知。
曹氏,就是把你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失子之恨!
从这一日起,皇后娘娘就病了,免了后宫妃嫔们的问安,足足躺了三天才见好。
博古架上取而代之的是又一番价值连城的珍品。
去翊坤宫请安的一众妃嫔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屋子里的摆件要因时应景,哪一年不变换个七八十来回的?再说了,皇后娘娘的私库里多得是奇珍异宝,人家就是见天的换着新花样摆设也不愁没有拿不出手的东西!
有那入宫时日久、心思又细腻的宫妃倒是觉得不该啊?皇后娘娘向来都是每隔一两个月才会换换摆件,这回怎地一月之内换了两次。不过都是藏在心中暗自低估,八成是心思郁结都给砸了好出出气吧?
要真那样,还真是不稀罕,也算不得什么事儿。这宫里的嫔妃哪个没吃过平心散气的药丸子。
端坐在椒房殿的皇后娘娘明显地憔悴了不少,就是厚厚的脂粉也没有让她的脸色好起来。不过国母就是国母,身子弱这范儿可不弱,鬓间赤金九尾挂珠凤钗显得格外沉重,仿佛几欲不支就要坠落下来。
待到众位妃嫔齐齐问安起身,皇后笑着应了几句景,“冯妹妹今个儿也来了?看着起色是大好了?”
只见冯德妃扶着瑞香的手站起来欠了欠身子,温婉答道,“臣妾这身子病歪歪的,得了娘娘的恩典不必日日前来问安。如今开春了,这身子骨也精神些,就趁着能走得动过来给娘娘道个好儿!”
皇后满意地点头示意冯德妃坐下,“德妃妹妹向来知礼,如今四妃之位仅有你一人,得闲身子好了,就多出来走动走动,也替我看着些后宫哪里有疏漏的地方。”顺带的就连敲带打地言到了正题儿,“这马上新一届的秀女就要入宫候选了,众位妹妹可要以身作则,谨守宫规,不要被新人们给比下去了!”
皇后教诲,一众妃嫔只得再次齐齐起身半福下身子,“臣妾(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三月天,正是春光明媚。转眼间,新一届秀女已经入宫半月有余,这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于是,例行的赏春宴有开始了。
这赏春宴,是名副其实的满园“春*色”,醉人香。
有资格参加赏春宴的秀女不仅个个姿容出众,家里也都是有些根基的。趁着这个机会,秀女们可以在皇上跟前好好表现,留个好印象。对后宫一众嫔妃而言,不过是冒着酸水提前与有实力的秀女们联络感情、评估实力罢了。这后宫啊,最不乏的就是砌墙的砖头——后来居上!
秀女们都是精心打扮的,各宫嫔妃也都是珠光宝气,极尽奢华隆重。不过,今天最引人瞩目的还数欣才人。
远远的见安美人、蒋采女等人搀扶着欣才人,正在太液池四处游逛,三个月身孕几乎看不出身子,如此谨慎隆重显得格外可笑。
可就是这份可笑,也引得一众妃嫔心中不自在地酸涩不已,那龙种怎么就不托生在自己腹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