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彼岸灯火,心之所向;后来渔舟晚唱,烟雨彷徨(8)(2 / 2)
何宅里李云沁那张冰冷的嫌弃的面容。
母亲的鞭子。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和姜瑜那双在自己身子上油走的手。
要如何才能够释怀?
不能够。
这是她一生都要背负的痛。
月光浅浅的凉凉的照下来,映着她的脸,映出她的影子。她像是一只困兽一般蜷缩在那里。
何可人没有看见,自己身后,迟宇新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脸掩在黑暗之中。只有隐隐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睛里是海一般的深沉,墨一般的浓重。
他就这么立在那,看着她为了顾锦言,那么小心翼翼地哭。
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她为了顾锦言哭,为了顾锦言笑,为了顾锦言承受着所有的委屈。
沈君给顾锦言拨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右眼皮跳得厉害,她一只手捂着右眼,一只手握着手机。她的手心里汗涔涔的。
终究还是坐不住,她想着这些个日子,接二连三在顾锦言身边故去的人,还有在国外那些个艰难的日子。那些不祥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
她从沙发上蹦起来,小跑着出了门。刚出了大门,便与遛狗回来的周季尧碰个正着。那藏獒已经到了沈君的胸部那般高,黑黄色的眼睛直溜溜地瞅着她,吐着舌。沈君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两步。
周季尧看着她急冲冲的模样,勾唇,“这又是赶着去哪?”
“你管我!”沈君瞪着他,那模样十足的吓人。
周季尧拍着藏獒的头,“怎么?又要去顾锦言那?”
沈君被他说穿,倒也不介意,“我去哪还要跟你汇报不成?你是我爸还是我妈呀?”虽是这么说着,可碍着那凶狠无比的藏獒在,她也不敢往前去。
周季尧没看她,替藏獒抚了抚背上的毛,随后大力拍了拍。那藏獒便慢悠悠地往一边去了,随后卧在了草地上,晒着太阳。
“没办法。阿姨交代一定得管着你。”他一派淡定,十足的居高临下的模样。
沈君看着他,倒觉得他跟那藏獒分外向。她不愿再说下去,直接往车库里走。周季尧突然伸了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原先积压在心里的火都蹭蹭地燃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淡然的男人,红了眼睛,吼出声来,“周季尧!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对你来说算什么?既然是你跟我划清了界限,那就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离我远一点!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你还要怎样?”
沈君那眼睛红红的,像是困兽一般。可梦着发里。
周季尧望着她这抓狂的模样,抿唇,没说话。他个子很高,大手抓着沈君的肩膀,跟提溜着小鸡似的,将她扔进自己的路虎里。
他冷着脸,发动了车子。
沈君深深吸了口气,报了地名。是如今顾锦言在远郊住的房子。沈君以前曾经住哪儿,刚好现在顾锦言没家可回,住在酒店,她便把那闲置的房子给了顾锦言住。
周季尧也没应声。
车子开得飞快,两边的树木一直往后退,看得人眼睛发胀。
沈君心里还堵着一团气。后视镜里所映出的自己的脸,像极了那个人。她看着,只觉得心口益发疼起来。
车子一停下来,沈君便跳下了车,跑步进了屋子里。她的身影格外的敏捷。不算高,瘦瘦的,还照旧穿着帆布鞋亚麻长裤和白色体恤。这么些年过去了,唯独她,不肯向时光做出丝毫妥协。
周季尧在车里坐了一会,嘴里衔着烟,下了车,双手插在口袋里,优哉游哉地往里屋去了。
屋子的门没锁,沈君进了屋子便急急地去寻顾锦言。
“顾锦言?”没有人回答她。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屋子里漾开来。屋子里静得让人发慌。
沈君一边喊着一边挨个查看各个房间,可是,没有,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她心中很急,探头去看园子里的车库。他的车子并不在车库里。她一时慌了,赶紧掏出手机拨顾锦言的电话。屋子里却忽然响起手机铃声。
她顺着铃声走过去,才发现那手机就放在卧室的床头。
沈君的脸色都变了。那些个过往都往脑海里涌。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回顾所有顾锦言同她说过的话。那些他口中的往事里反复被他提及的。对了,护城河岸。
就这当,周季尧走了进来,见着沈君唇色发白,失了心神的模样。他扫视了一圈这屋子,再看了看沈君手中的手机。
他拍了拍她的头,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一脸地不耐烦,“车子不在。人铁定不在。站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沈君这才回过神来,“护城河。得去那边找找。”
周季尧压根就不去看她,径自往前走,他拉开车门,几乎是将沈君扔进了车里。他启动了引擎,车子跟飞一般似的冲出去。他驾轻就熟,一脸淡定,嘴里叼着烟,“那小子能殉情的地也只有那了吧?”
“说什么呢?!”沈君紧抓着安全带,本就不安的心被他这么一说,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抬高了声音,想要掩饰自己的慌乱。
周季尧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几乎可以说是有些哆嗦的嘴唇,将余下的那些冷嘲热讽都吞回了肚子里。
护城河那么长,若是他不知道以往顾锦言与何可人多数在哪里约会,估摸倒是要费不少时间。
以前,迟宇新让自己手下的那群小弟轮流跟着何可人。以防她被人伤了。有时候,周季尧和迟宇新一起亲自盯梢。
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倒就像是昨天发生似的。
他和迟宇新骑着机车,有时候也骑单车,远远尾随着两个人。那两人约会的时候,他们就选个远一点的能看见两个人的地方,喝酒打诨。
他对这种行为向来嗤之以鼻。
迟宇新却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执意要做下去。且一做,就是十年。
车子在护城河岸的堤坝上开着。沈君看着两旁,一脸急切,目光搜寻着视野范围内那辆熟悉的车子。
周季尧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他对顾锦言从来没什么好感。与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无能相比,他还是觉得迟宇新的过度纯情好些。
沈君却忽然拍打着车玻璃,“停。就是前面那个车。”
周季尧望着她手指的方向,确实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坐稳了。”他沉声说着,开着车冲向堤坝下面。
车子还没能够停得稳,沈君已经从车上跳了下去。她冲过去,只看见迟宇新已经歪倒在驾驶座上,脸色铁青,人不知是睡了,还是昏迷了。
沈君用力拍打着车窗,想要将他喊醒。
可是里面的人沉睡着,丝毫不动。
周季尧远远望着那情形,心里已经生了不祥的预感。他想了想,下车后从后备箱里拿出高尔夫球棍,走过去。刚一走近,他就发觉了不对劲。车子是处于发动状态的,排气筒处连着一根软塑管,接到了车内。
他黑着脸,将那软塑管拔开,才走上前去。
“站远一点。”周季尧将沈君拉开,推到一边。
沈君还没来得及问,周季尧已经翻身跳上了车头,他抡起球棍,朝着前挡风玻璃砸去。她没敢再多说什么,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头,目光紧盯着那挡风玻璃。
挡风玻璃在周季尧的球棍之下,很快碎了。周季尧弯下身,将那挡风玻璃整个掀开来,因为用力过猛,手上划出了一道深深地口子,鲜血一直往下滴。他连看都没看,俯身挤进车里,打开车门,将车钥匙拔了下来。
沈君已经跑了过来,“怎么样?”
周季尧伸手,探了探仍处于昏迷中的顾锦言的鼻息,“还有呼吸。”
周季尧下了车,直接将顾锦言背起来。他看了一眼沈君呆立着的模样,一脸的不耐烦,“赶紧开车门去!”
沈君这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等周季尧将背上那死沉死沉的人扔上了座位,她将顾锦言顺了顺,才关上了门。
一路上,周季尧将车开得飞快。沈君担心的紧,时不时跪坐在座位上,伸手去探顾锦言的鼻息。
周季尧看着这模样,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坐好了。”他冷冷开口,狠狠地踩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