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女主宰使者（2 / 2）
“可是我和大家长得都不一样。”丽娜抽抽搭搭地说，“为什么我和大家不一样？”
主宰叔叔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丽娜怎么知道自己和大家不一样啊？”
“我看见的。”丽娜说，她知道主宰叔叔没听懂她的话，接着又说，“我抓着苏的胳膊就能看见他看见的，抓着别人也是一样。”
主宰叔叔看着怀里面这个水晶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女孩子，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浮了出来。“我们回去问奶奶吧，奶奶一定知道。”
“主宰叔叔叔叔不知道吗？”丽娜停住了哭泣，主宰叔叔可不是个一般的仙人，这世上怎么会有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呢？好奇心顿时盖过了她的伤心，她把额头抵在主宰叔叔的肩头，却一下子被里面的烦恼和迷惑震得一颤。那一瞬间，她把自己的事情完全忘记了。主宰叔叔是三百年间山谷仙人里最杰出的工匠，他的名字在仙人的王国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这样伟大的仙人怎么会被烦恼和迷惑填满呢？
渟很麻利地把鼠肉摆上桌去。鼠肉烤到正好焦黄，表面覆盖着了细碎的结晶还有红艳艳的香麻籽在闪闪发光。沸腾的白瓠汤则在桌子中间的银罐里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主宰叔叔用力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说：“走了四年了，仙人的地方我去了一多半，可真是从来没有忘记过观月长老的烤鼠肉啊！”
渟笑了笑，笑容和白发一样温柔：“以前可没有这样油嘴滑舌，看来这四年还真是没有白走啊！”
主宰叔叔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在这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老面前，就算他有再大十倍的功名也不敢稍作顶撞。
渟坐在桌子对面，轻轻摸了下丽娜美丽的黑发：“吃饭了。”
丽娜的灰色的眼睛一直在银罐和鼠肉之间游荡，她觉得自己可以看见那些美味的模样。这时她迫不及待地握着小拳头祈祷：“创造真神，感谢你赐予我们的食物和健康，我们的一切都将仍然为你献上。”她睁开眼睛，
“好了。”
主宰叔叔和渟相视一笑，丽娜似乎已经把上午的不快给忘记了，到底是个小孩子。渟把一盏白瓠汤放在窗边，然后说：“吃吧！先吃饭，话慢慢说。”
渟的丈夫是这扇窗。
仙人一生主要的活动是工艺创作。当仙人男子把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工艺中时，女子们就承担了维持生计喝繁衍后代的重任。多数仙人女子和她们屋子里的某一件器具维持着婚姻的，一张桌子，一个火塘或者一扇窗。
她们的房门向所有她们许可的仙人男子敞开，那些仙人的工艺成就要荣耀她们和孩子们。生养和生产是仙人女子生命的主题，她们是仙人社会运转的动力，但只有那些在真理和工艺上有杰出认识的仙人才是部落或者城市的长老。换句话说，长老们多半都是男子。当然也有例外，观月渟认识星象的能力和她的智慧一样杰。她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她在少女时代接任和风谷的长老以来，还没有那个仙人有勇气走进她的房门。“观月长老是属于那窗的。”仙人们说。
渟把主宰叔叔当作自己孩子看待。这一生中她最关心的除了这北邙山未来的继承人，就是那个灵巧美丽的人类弃婴。现在这两个人都在她的身边，渟觉得很知足。
鼠肉甘美，白瓠香甜，主宰叔叔的狼吞虎咽却没有能持续多久。
渟没有看他渐渐阴郁的眼睛，只是给他加了一勺白瓠汤：“通过阿洛卡的考核了？”她是明知故问。
主宰叔叔和另外几名仙人工匠的制作被送交阿洛卡审核。每六年都有这样一个仪式，仙人们在他们的祭祀大典上把整个仙人王国最杰出的创作安置在无诺峰地下宫殿的大门上，作为对创造神的献祭。仙人的大国在雁返湖战役以后就已经四分五裂，只有在无诺峰的祭祀大典上，雷眼山和北邙山的仙人名匠才会重新聚集。
所有仙人都认为这是个毫无悬念的评审，没有人能够在工艺上击败主宰叔叔，他是制作的王者，他会凭着他那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顺理成章地坐上北邙山仙人国王的宝座的。和风谷的仙人们已经听见了消息，漫长的地下甬道里，关于主宰叔叔夺魁的流言早就飞进了每个村落和城池。“雷眼山失败了。”他们兴奋地说，上一次的祭品是雷眼山仙人打造的。
主宰叔叔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没有。”
渟不由一愣：“我可听说有啊！”
主宰叔叔皱了皱眉：“他们没有接受我今年的银盘，而是拿以前打造的盘瓠神斧充数了。”
渟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汤，她似乎隐约明白主宰叔叔眼中阴霾的由来了。
“我要看！”丽娜拽着渟的手臂，“我要看主宰叔叔叔叔的银盘。”这虽然不是将要放在宫门上的作品，却是主宰叔叔为知骄傲和自豪的，在丽娜看来，那比阿洛卡的选择更加宝贵。
渟犹豫着，她还没有看见主宰叔叔的银盘，可她知道阿洛卡的否决意义重大。主宰叔叔的技艺一直在突飞猛进，他的作品不被阿洛卡接受一定不是工艺上的原因。看这银盘或者对丽娜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要给丽娜看。”主宰叔叔笑呵呵地说，他把丽娜抱到自己腿上，肯定地对渟点了点头。丽娜紧紧抱住主宰叔叔的胳膊，她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主宰叔叔灵巧修长的手指，那手指正在解开一块白色的包袱布。主宰叔叔的精神力远不如渟强大，他会使用的只有铸炼中需要的少许魔法，但是要封锁一个小女孩稚嫩的探索还是可以的。主宰叔叔没有那么做，他希望丽娜看见他的银盘。
丽娜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她虽然是人类的弃婴，却一定会继承渟的职分，成为和风谷的长老。主宰叔叔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如何，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迷惑也许会一直留给下一代和下下一代。
渟没有阻止主宰叔叔，虽然她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感到不妥和惊慌。主宰叔叔到底做出了什么来呢？不管怎么样，渟愿意相信主宰叔叔的判断，星象告诉她，仙人的命运是要发生巨大转变的，而转变的那一点已经在今天早上到来了。
白布一点一点被解开了。
渟看见的是一枚光滑明亮的圆盘，它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出柔美的光泽，连宽敞的石屋也在它的映照下烁铄生光。
这是完美，渟想，她不知道主宰叔叔是用怎么样的手段铸造出这样一枚绝无瑕疵的浑圆来，那是中天上的月亮。渟的眼睛和石屋一样被那银盘照亮了，她脸上深深的皱纹也被感动填满。被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吸引着，她的手指徐徐伸向那银盘，却在离银盘一指的距离被烫到一样的骤然收回。
“这是诱惑。”她对主宰叔叔说。
主宰叔叔点了点头。
“但这不是阿洛卡拒绝它的理由吧？”渟的眼神里有迷雾一样的东西在游荡。“诱惑是可以安置的。”
主宰叔叔又点了点头，他知道渟还没有看见银盘的真面目。他忽然感到了胳膊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丽娜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抓得那样紧，居然让他感到了一丝疼痛。小女孩的脸上交织着惊异和震撼，她在银盘和主宰叔叔之间苦苦挣扎，灰色的眼睛里滚动着欣喜的泪光。
“真……美！”丽娜喃喃地说，她娇嫩的声音被喉头压抑的呼吸染的涩涩的。
“你看见了？”主宰叔叔问丽娜，他多少还是有点吃惊。渟和丽娜都会看见的，他只是没有想到丽娜一眼就看清楚了。
丽娜点点头，重重的点点头，他从来没感觉到，事情竟然如此的美丽大方并且朝着这个防线高发展而来，那是自己从味道大国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