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双鱼-李清照(三)(2 / 2)
所以,如果她跟赵明诚真的如历史上所言,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我是会祝福的。真的,会祝福。
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更甚于爱。
赵明诚身为宰相之子,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所以婚事自然不用犹豫,很快便应下了。
纳彩陪嫁那些事,自然是大人们的“俗事”,清照倒是一概不管,照旧如往常般写诗填词,只是偶尔脸颊有了些许红晕。甚至,有时玩得还更尽兴些。
谁能想到,她待家的日子,还有兴致饮酒,并写下流传千年的诗篇: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总之,出嫁对于她来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影响。她还是该干嘛干嘛。
以至于最后她带着极大箱子书出嫁时,我们都还以为在做梦。
直到后来家里没了那样一个吟游诗人,伯母才拉着我的手掉眼泪,说想清照了。
我也想她。
但,只要她幸福,就好。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能选择终身陪伴的就那么一个,其他人,总是在走一段后迟迟早早要分别的,或是暂别,或是永别。
而我,只要她幸福,就算是永别,亦无妨。
但,事与愿违。
她成亲才刚一年,李家便遭了大祸。
宋徽宗崇宁元年,李格非伯伯被列入元祐党人名单,获罪被罢官。
人赵明城的父亲,却一路升迁,官运亨通……
我感觉这只怕对她不好。因为古代的婚姻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女人在婆家的地位总是尴尬,大都由娘家地位决定。就算做丈夫的没看法,其他人总是有的。
然而,清照此刻完全没有考虑那些。她考虑的,是父亲的冤屈,和亲人的安危。
所以,她上诗自己的公爹赵挺之,言辞恳切,感人肺腑……然,那是宋徽宗下的旨,赵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儿媳妇去冒险。终究,是没有作用。
不止赵家没有帮忙为其父奔走鸣冤,赵母更是让清照回娘家,免得连累了赵家的前途……
我不知道清照在听到婆母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她回来之后,整个人眼睛都是浮肿的。
可见,哭了很久。
我很痛心。
因为我知道,这个活在梦里的女子,被现实狠狠打痛了。痛得她几乎都振作不起来。
我不知道赵明诚有没有在父母那为自己的妻子争取过什么,只看到,他亲自送她回来,并且,温存地扶她下轿。
而这种温存,在看过几世残酷炎凉的我来说,觉得十分刺眼。
这样的“爱”,我觉得很讽刺。
所以,我直接走了过去,接过清照的手,然后对赵明诚说了一个字:“滚。”
当我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地变化。我知道,李伯伯和李迒是没料到我会说这种话的,可他们,却终究没有出口训斥我。
而此时的赵明诚,脸色便更加尴尬。
只得自己打回圆场,干笑了几声,道:“师师妹子,明城确实是迫不得已,以后,还望你好好照顾清照……”
“我自会照顾她。”我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但是,与你无关。因为,你不配做她的丈夫。”
在我看来,一个没有办法保护清照的人,是没有资格跟清照走一生的。
这个男人,他不配。不配做华夏五千年第一女诗人的良人。
不管后世是怎么传说粉饰,在这一刻,我都确定他不配拥有她。那样绝伦如梦的女子,如果你不能守护她的梦,那就滚开!
赵明诚怏怏离去的时候,清照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她是心死,还是麻木。
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所以,在安慰了她几天后,我便悄悄离开了李府。
因为我知道,她如今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解决。
我不知道李家回明水时发现我不在了,会是什么心理?会不会,以为我是个不能的同生共死的人,不愿陪他们去明水老家?
希望他们不会吧。我如是想。
即便他们误会,我也只能任他们误会了。因为,如果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做接下来的事的。
但,为了清照,我必须做。
我要我们的女词人活过来。那颗词心,活过来!
当我再度找到秦楚馆李妈妈的时候,她很是吃惊:“姑娘这是……回来看我?”
大约,她还是从来没被卖出去的姑娘探望过的。
我当然也不会惦记着回来探望她,所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开门见山说出我想要的:“我想回秦楚馆,但是,不卖身给你。我在这接客,银子与你五五分成。你提供场地,我卖艺不卖身,随时可以走。”
她嘴巴张大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最终,化为一声疑惑:“姑娘,既出了这烟花柳巷,何必又来蹚这浑水?你就说是卖艺不卖身,外面也没人相信呀。只要是这青楼出去的,在别人眼里就不可能是干净的啊。”
我知道她是好心。
难得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青楼老鸨,会好心将生意挡在门外。
我微微一笑:“谢谢妈妈。我意已决,如果您不愿接纳,我自会找其他青楼合作。”
“接纳!”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当然接纳!”
就这样,我再度入了秦楚馆。
轻车熟路,琴棋书画歌舞词,信手拈来。
只是这一次,我是自由之身,与这李妈妈只是合作关系,所以便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比如,卖艺不卖身,这是肯定的。任何人,都无法破例。
比如,我的贴身丫头,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这孩子,只听命于我,效忠于我。我也是个懒性子,懒得想其他名字,便也叫她“子心”,与当年在陈阿娇那一世的侍女一样。
子心是个机灵的,很快就与别的丫头打成一片,用我给她的“交际费”为我打听清楚了这秦楚馆的客人,分别都是干什么的。
我将其整理成册,然后思考每个人的可用之处。
最终,敲定在了两个人身上。
还好,天子脚下的汴梁,官府贵胄和能人异士本来就多。而秦楚馆,在李妈妈的打理下,又已是汴梁有名的青楼之一。
而我的加入,自然更是锦上添花,让秦楚馆的声名更上一层楼。
跟着武则天博弈天下过的我,自然懂得步步为营的道理。尤其,懂得人心。
这秦楚馆每天迎来送往的,也就是男人。男人的心,还是一个字,贱。
你越让他得不到,他就越觉得你高贵、值钱。
所以,刚开始,我只在帘子后弹曲,连面都不给人见。但,却让人造势,说秦楚馆的李师师天姿国色,是京城女子之最!
男人们来青楼本来就是寻美的,所以无数男子揣着银子要当我的裙下之臣,我却只微微一笑道谢,仍不现身。
最后,他们急得受不了了,我才说:“师师只愿伺候自己仰慕的人,不管是文采,还是武功,或是其他手艺,总需要有点能让师师我佩服的。”
此话一放,很多男人都欢快地展示自己的本事。
毕竟,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是王,都觉得有些独特的本事。在佳人面前,尤其如是。
最后,我选中一个会蹴鞠的中年人,和一个武功最高的年轻人。
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仍将他们伺候得很舒心。方法还是一样利用男人的心态,让他得不到,刚开始什么都得不到,后来稍微给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所以,他们二人由最开始只能在爱帘子后听到声音,到后来能隔着面纱看到我隐约的真容,且能看到我的身段,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这样的机会,还是他们在挫败那么多男人后得到的。
所以,想伺候顺他们,很简单。
当然,我来这里,并不是伺候男人的。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汴梁城下了次大雨,电闪雷鸣。
而一块石碑,就在这次的雷电里,应声而倒。
那块石碑,可不是普通的石碑。而是宋徽宗为了羞辱元祐党人,将他们的名字刻于其上的石碑。
那,是所有元祐党人耻辱的见证。也代表了宋徽宗处罚他们的决心。
可那天晚上,上天打雷劈断了它。
于是,有大臣向宋徽宗建议:“天将雷电,劈断石碑,恐有所兆啊。”
这样的一句话,在朝堂上说出,如同一阵风,瞬间吹遍了整个朝堂。
试问,谁人不怕天威?
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帝,也怕自己失察引发天谴吧?
所以,宋徽宗思忖良久,终于决定:既然上天降雷劈断石碑,说明上天不欲将元祐党人赶尽杀绝,那就……罢了吧。
自此,李格非伯伯,官复原职!
见到榜文的那一刻,我笑了,笑得眼泪一直流。
清照,你终于不用再郁郁不乐了。你的心,活过来了么?你的笔,是否还在?
其实,上天怎么会刚巧将下这样的雷电?
那,不过是我让那武功高强的年轻人,趁天上打雷闪电时,用暗器击断了石碑而已。于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天雷,劈断了石碑。
而朝堂之上,之所有有人会说出那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我接待的那位善蹴鞠的中年男子,姓高,名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