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四章 危言(2 / 2)
然后叫李禄去安排跟随自己从金州城班师的火枪营掷弹兵营人马,并叫人去请了南路协守总兵兼总镇府协理营务处总管张得贵前来客馆。过了一会儿,金海总镇府旁边的这个客馆宾舍之中,就只剩下杨振c张得贵c方光琛三人,围着炕上的一桌饭菜,陪着越其杰边吃边聊。
说是边吃边聊,其实主要是杨振吃饭,而其他三人陪着。
如今早过了晚饭的时间,张得贵c方光琛和越其杰,当然早就吃过了晚饭,四个人中只有杨振一个风尘仆仆饥肠辘辘。
但也正是杨振这样随遇而安不讲排场的习惯,让一直观察杨振一言一行的越其杰,暗暗点头,心折不已。
却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振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放下碗快,抹了抹嘴,盘腿坐在炕上,对越其杰说道:
“越先生,杨某向在关外,对关里的情况所知不多,近来,更是率军征战金海前线,对关里情形远隔山海。你从登州来,想来对登莱c山东乃至北直的情况当有所知,如今,关里情形如何?”
杨振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想从越其杰的嘴里了解一下登莱山东等地的情况。
毕竟这个越其杰,从外地到登莱,一路行径各地,对关内情况的了解,比起自己自己自己麾下的其他人来更深入更直接。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说完了话以后,那个越其杰却长叹了一口气,本就肤色黝黑的那张脸,一时间更黑了。
杨振见状,连忙扭头去看方光琛,却见方光琛听了杨振的话以后,自顾自苦笑着摇头不语。
杨振正在疑惑间,就见盘腿坐在炕桌对面的越其杰,毫无预兆地一骨碌爬了起来,重整了一下衣巾,然后走到杨振的跟前,郑重其事地朝着杨振突然跪了下来。
“敢请都督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
杨振见越其杰突然这个做派,一时大感意外,连忙转脸去看方光琛,却见方光琛正朝着自己点头,当下回过了神来,继续对越其杰说道:
“何至于此?先生且请起,先生且请起!且拯救黎民百姓,上有天子与朝中衮衮诸公,下有各布政府县之父母官为之,本镇远隔山海,有心无力,如之奈何?”
杨振不知道眼下登莱情况到底如何,当下也不敢冒然答应他什么。
杨振当然想从登莱移民,从旅顺口到登州府的海上直线距离,也就二百来里,是最便捷的移民线路。
但是,眼下大明朝的北方鼠疫在很多地方已经出现,甚至在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流行,他可不想一个不小心,把鼠疫带到自己的金海镇军中。
一旦如此,他先前所有的谋划,就都有可能因为这么一着不慎而满盘皆输了。
“都督方才询问登莱情形如何,山东情形如何,北直情形如何,都督以士礼待越某,越某即不能不以近来所见所闻实言相告。”
面对杨振的劝慰之举,越其杰丝毫不为所动,仍然跪在那里,神色黯然地看着杨振,继续说道:
“越某正月初9从南都启程,一路往北而来,行经江淮,山东,北直,而入京师,途中所见所闻,实在惨绝人寰。自淮而北至畿南,多有城镇饿死一空,乡野流民杀人而食,死者相枕连途,生者号啼盈市,弃家荡产者比比皆是,鬻妻卖子者在在有之。
“更可惧者,连年大荒之下,更兼疠气流行,有号疙瘩瘟者,百姓朝染而夕死,自山陕而至河南,自河南而至北直,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有阖门而亡者,有覆族而丧者,状极惨烈。”
越其杰说到这里,神情更加凝重,略微停顿一下,抬眼看见杨振等人听得认真,随即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
“二月中,袁公子左迁登州太守,越某适在京中无事,遂受其邀请,跟随而来,又经天津卫c河间府c武定州c青州府c莱州府,而至登州府,一路所见,瘟疫虽未大起,但饥馑却有如西边。
“昔日漕运通衢之市,百姓且流离失所,或相聚为盗,或相率行乞于通衢之道旁。自武定c青州,至登莱,一石米值银二十四两,尚有价无市。如今人心瓦解,饥民思乱,就在转瞬之间!”
说到这里,越其杰定定地看着杨振,拱手说道:“越某之请都督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绝非空言虚言,更非纵横家之危言!
“越某自听闻,都督有移民垦荒经略金海之意,即对都督之眼界胸怀钦佩之至,若能将登莱山东北直之流民,一举输送过海垦荒屯田,则不只都督可以足食足兵,登莱山东北直也可免除一场迫在眉睫之祸乱。
“若得如此,则此举于公于私,于官于民,于徐抚院c袁知府,于杨都督,于眼下,于未来,皆至为有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