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八章 变法的序幕合(2 / 2)
官家初时不在意是一件有关于库吏的弊案章越在旁指道:“陛下请看这一行1官家顺着章越手所指细看后顿时面色变了:“这个外州的百姓走了几千里路到了汴京只为输金七钱?”
章越道:“确实如此据察这名百姓不愿行贿讨好州县官吏以至于为了解送七钱走了上千里路抵至汴京。”
“到了汴京后此人还不得解库吏对其百般勒索此人也是硬气拒绝行贿。故而库吏故意不办以至于此人一面找活计一面每日都去衙门等批条一直足足等了三年后此人恰好遇到了一名愿意替他伸张的官员方在衙门纳了这七钱得以返家。”
“臣粗略计之此人住汴京即便露宿街头一月也得用一贯钱三年也得三十六贯再加上路途之费此人为了向朝廷解这区区七钱足足用去数十贯。”
“此人回乡之后因许久没有音信家人都已以为他已命丧父母皆气极而逝去乡绅乘机变卖其田亩迫他妻子改嫁。为了区区七钱此人用了三年功夫辗转几千里最后家破人亡。陛下这便是衙前之役1
官家闻言说不出话气得不行一旁众臣都是垂下头不敢言语。
章越不经意给官家揭开了一个真相这不是什么下面官员所言岁月静好的太平盛世。
没错这些人的日子是过得很好但是绝大多数的百姓他们不被当作是人。
他们的疾苦不被官家所闻。
官员们真应该看看水浒传为何好汉动不动就是‘杀将出去’为何老百姓的戾气这么重什么叫作‘逼上梁山’。
官家看着这奏疏终于道:“这衙前之役真是残民害民之法!朕定要废之1
韩绛上奏道:“陛下州县差役实重劳逸不均当今朝堂上官员多喜为浮冗之名视之为不急之务任由其法夺农时而害其财。”
“若能革之则大快人心但臣以为这衙前之法久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要重议此法必须慎重。”
官家问道:“韩卿以为如何办?”
韩绛道:“臣还是那句话议论新法必须合天下之议陛下可以下诏让内外官吏又知差役法可以宽减的官员实封条陈言事再经制置三司条例司讲立役法1
奏疏实封就是密封奏疏不让其他人看见直抵皇帝的案头。
官家对韩绛的建议十分认同韩绛吴充章越提议免役法他是知道的。
但衙前役如何改是不是要按照免役法的办法改官家心底也拿不住韩绛的建议还是要集思广益改是一定要的改但是要听听下面官员的建议官家你自己再拿主意。
章越心想韩绛的毛病就是谨慎得过了头他是有变法的决心但走一步看一步换了王安石得了官家这句话早就提枪上马地干了但是人就是这般都有个求全之憾。
官家也非常的从善如流他心底是非常的气很想立即改变役法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就依韩卿的所奏。”
不过章越看到官家答允的一刻韩绛露出欣喜之色压抑着自己喜悦的情绪。
章越想到当初韩绛当初与自己说过‘若他幸为执政必当行之’的话。
事情终于艰难地向前推进了一步!
官家因衙前法决定下诏天下官员讨论役法之弊的主张立即遭到了反对。
延和殿里昭文相富弼拖着行动不便的腿缓缓地走进殿内。
来延和殿之前富弼人在家中养病司马光唐介赵忭吕诲等大臣们陆续都上么找富弼商量过。
众人都对官家如此破天荒地任用王安石创办三司条例司议立新法及急切于求治表达了严重的担忧认为此举会危害到大宋的根本。
富弼听完众人的议论便说自己早已觉得不妥奈何自己一直因足疾在告不能见官家细说。
富弼来来去去都是用这个借口将他们打发回去。
富弼知道王安石要干什么。
但是官家要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时派人来征求富弼的意见富弼却表达了赞同。
而之后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上疏委婉批评富弼说他久而谢病不出以至于朝政旁落。
范纯仁的言下之意就是富弼你怎么不管管呢?
富弼知道后一哂范纯仁的忠直丝毫不逊于色他的父亲然而在政治上却差了他父亲一大截。
又一日旁人送来一首诗。
这首诗是苏轼所作诗名是起伏龙行。
诗中有几句话如‘满腹雷霆暗不吐’‘赤龙白虎战明日有时径须烦一怒’。
这首诗看得令富弼眉头一皱。
富弼问来人苏轼为何作此诗?原来是范纯仁那日上疏之后判官告院的苏轼与几名同僚出去喝酒谈及中书之内王安石用事富弼却称病不出时几个人官员都觉得眼下富弼不视事不是完全给了王安石施展的机会吗?
苏轼有些感慨于是醉后便写了这首诗来然后便被别有用心之人传扬开来最后送到了富弼手中。
此诗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富弼你咋那么怂呢?看着王安石在你面前蹦哒你为啥不与王安石争一争呢?让他知道谁才是昭文相公当今文臣的一把手。
富弼心想苏轼是何等人物文学名家他的诗作肯定是到处流传此诗一作自己也是名声扫地了。
但是如今是官家用王安石变法不是王安石蒙蔽官家变法他富弼与王安石争来争去有什么用呢?
最要紧的官家。
然而官家还年轻气盛根本不知道天道运行的轨迹以及一件件看似纰漏的政事背后所交织的利害关系。
富弼本待是找个机会让王安石先办事议立新法出了纰漏之后自己再主动与官家劝谏言议立新法不可草率为之必须从长计议。
当年富弼韩琦追随范仲淹变法章得象不也是如此吗?
旁人说富弼韩琦勇于任事怎么办?章得象说这两个人就和小孩子般喜欢蹦哒等他哪天撞了墙壁就知道错了现在他们正爱闹的时候说了是不会听的。
如今富弼历经岁月经过庆历新政的大起大落又数为宰相对天下之事不可轻易变更早已是深以为然。
想起了当初与吕夷简章得象的争斗也早已释然了。
范文正公与吕夷简斗得那么厉害最后不也是言归于好了吗?
不过范纯仁至今仍耿直地认为吕夷简是大贼自己父亲没有与他和好。
但是富弼今日被苏轼与范纯仁这一激也是不得不出山了。
富弼拄着拐杖来至殿内官家立即赐座与富弼相谈。
富弼对官家道:“陛下还在记得臣去年在东门小殿时说过的话吗?”
富弼不仅是三朝元老还是三朝宰相最要紧的是曹太后对富弼十分信任。故而官家在富弼面前如小学生对老师一般的恭敬。
官家毕恭毕敬地答道:“卿的话朕记得卿要朕二十年不言兵事。”
富弼双手按着拐杖对官家言道:“是啊臣记得陛下当时听了臣的话对臣下们说汉文帝节用亦是有用但如今陛下为何忘了臣当初所说的话呢?是不是有奸臣进言呢?”
富弼言语中的奸臣自是王安石。
如今的富弼视王安石同当初吕夷简章得象看待他和范仲淹一样。
而富弼言语之中已不是臣子般劝谏的口吻而是带着一等不容商量的味道。
他如今要告诉官家你所行所为便是错的。
富弼道:“前一番有人进谏官家说河朔京师的地震以及天下的灾害此皆是天数非人事所制这些乃大逆不道之言。身为人君所畏惧者惟有天也若是连天也不畏惧了那么还有什么事不敢为之!此话必是奸臣进言给陛下使得辅臣谏官从此以后不敢以言劝谏陛下!陛下若是纳其言从此以后天下就要大乱了1
富弼言辞责切官家摄于富弼三朝宰相的威势也是乖乖地听训。
这话大家都知道是王安石说给官家听的富弼不点名批评王安石是奸臣!
富弼说了一个真相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之说的真相。
从古至今利用天象说事其实是给了谏官一个借助天变批评皇帝的机会这不是我批评官家我身为臣子哪里能说你皇帝的不是但上天的警示官家不能不听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