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八章 畅谈(1 / 2)
郭林是在章越起身离京的第三个月方才动身前往南京国子监的。
郭林孤身一人上路倒是尝到了不少艰辛。
三杯酒下肚章越知郭林平素不喝酒了但见了自己如此多年不见的师弟这才破了例。如今他的面上露出了些许红润与章越谈起他在南京国子监的经历来。
在这里对郭林而言是一段很复杂的经历可谓是深受打击。
在浦城县学里郭林虽不算是最顶尖的那几个但也是在诸科之中名列前茅的存在。但考进了南京国子监即不一样了。
要知道当时宋朝进士科是南方人比较厉害但诸科明经是北人较强。故而国子监中的诸科是藏龙卧虎的。
后来增设了明经科。
明经科是正途出身属于有出身的那等故而诸科中不少人都改投至明经科。故而明经科中的学生又胜过了除九经外的一般的诸科学生。
郭林至南京后首先的障碍在于言语不太通他的乡音很重而且一时改不过来不仅与人交流困难而且还一度遭人嘲笑。
而且最令人受挫的是学习之上自入了南京国子监后郭林一下子从优生跌至中下甚至于底部。
这个情况令郭林一时很郁闷也很不能理解。
明明当时被州学推举至南京国子监时县里还派人嘉奖送了郭林喜报并支助以银钱还免去了郭林家中的税赋。
郭学究夫妇郭林的妻子及岳家以及乌溪乡上下的乡亲们也是颜面有光毕竟上百年来乡里终于出了一位了得的人物了。
在乡人的眼底郭林这样的人物就是通了天的那要算得上是文曲星下凡的。
郭林就是如此在父母乡亲们的期望之中前往南京读书的。
但入了范仲淹当年就读的应天书院也就是南监一下子郭林从山峰跌落了谷底。
言语及成绩是一方面差得更多的是论谈吐见识上甚至连一帮同窗在读得书郭林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至于郭林从小到大读得都只有九经而且是郭学究从其他地方借来让郭林抄录的手稿。
郭林入南京国子监以来随着也带了手抄的稿书来还根本没有一本真正的书籍在手他生平见过最多的书就是与章越在藏书楼里抄书的时候但哪个时候郭林只顾着抄书哪像章越那般将书里的内容都背下了。
至于同窗们之间也并非各个都是锦衣华服但却都是汗牛充栋学富五车。甚至他们谈论及学问来郭林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仿佛是在听天书的感觉。
郭林一下子蒙了他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只在于自己的努力勤奋上但一时没有料到还有一等差距是与身俱来的。
就在于了家庭背景以及个人所处环境人与人的差距竟这么大故而郭林信心大受打击。
郭林受到这打击一直到如今与章越喝酒之际都还未缓过来一直憋在心底。
章越听了郭林的话也是一时没有料到。
身为一县之才的郭林入了南京国子监后居然差点折了折翼于南京国子监里。
世上最苦恼的莫过于此明面上的差距自己都是不怕因为早晚赶得上但连自己差距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来追赶。
眼光见识与谈吐这岂是轻易能靠勤奋用功读书来弥补的。
其实这样的现象不是没有的如今也是一直存在。
一名寒门子弟要爬到某种高度何等之难也。
章越也是庆幸自己入了国子监后没有被打击压垮。除了有挂最要紧的还是沾了穿越者眼光见识的优势。
郭林如此的处境章越也不是想不到后世不也是将郭林这样只会读书却缺乏见识背景的寒门子弟称为‘小镇做题家’么?
但有一句话是有时候我觉得他人难以理解那是因为我们不理解他们所处的环境。
很多我们认为理所当然拥有的别人一辈子仰望而不及。
听了郭林这一番话章越给郭林继续倒了酒道:“且不去理会他师兄自己一路走来不也是挺过来了吗?”
郭林道:“也不算挺过来了只是这些年烦闷至极的时候我就背文正公的《岳阳楼记》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
章越大笑道:“正是如此。”
郭林笑道:“若非文正公的话我也是难以挺过来有时候我在书院读得那么艰辛我就想起文正公当年与我一并在此书院读书的事以此来勉励自己。何为‘或夜昏怠辄以水沃面;食不给啖粥而读。’”
“有时候自己也会走到题名碑前读范文公当年亲手所书的……”
章越拍案当即念道:“是不是那句‘经以明道若太阳之御六合焉;文以通理若四时之妙万物焉。诚以日至义以日精。聚学为海则九河我吞百谷为尊;淬词为锋则浮云我决良玉我切’。”
师兄弟二人一并念至都是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