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尸山血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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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的平阳城头。宽阔的墙顶之上,陕华军泾原军严阵以待。弓手们早排好了队列,一手执硬弓,一手捏箭尾,各马面之上的巨弩也已放箭入槽,只等发射。隐藏在城内的各色砲车群砲弹业已入套,操砲手扯定砲梢,所欠缺的,不过是一声令下。大战之前,总是显得出奇地宁静,早前还奔走呼喝的军官们已经各就各位,警惕地注视着金军前沿。
而对方,显然已经作好了准备。黑压压的人群就在弓弩射程之外,数以千计的金军士兵围在一架架壕桥四周,但凡攻城,他们总是第一批部队。壕桥之后,是百十座铁甲冲车,只丈把高,显然是为了对付平阳的羊马墙。再后,列着数阵步军,俱都身披铁甲。防护坚固,尤其让人侧目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没有女真人善使的弯刀,也没有长枪,竟然清一色的钝器!排在最后的,是一种让守军始终看不明白的器械,因为仅从表面看,那就是一张张既宽且长的木板,金军想用它来作甚?嫌地不平,铺一铺?
雪,似乎小了许多,在激烈的攻防战开始之前,雪花就像一个个袅袅婷婷的女子,缓缓飘落。可谁都知道,这种宁静的背后,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一望无际的金军集群逐渐消停下来,这表示他们已经就位。负责指挥的各军军官跃马于阵前,作着最后的动员,借以鼓舞士气。当壕桥部队发出齐声呐喊之后,女真大军沸腾了!震天的呼声彼起彼伏,以摧天崩地之势直入云霄!那巨大的声响在平阳四郊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西城,杨彦还剩下的那只眼睛微微眯着,金军的气势让他也不禁吃了一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夹杂着雪气霜意的凉气一入肺,整个人仿佛顿时清醒不少。右手搭上刀柄,他缓缓拔出了战刀……
四周将士都是追随徐卫征战各处的精锐,但头一次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他们也不禁胆寒!足足两天两夜的砲击,让他们见识到了女真人除野地争雄外,竟还有这般本事!震惊、恐惧、疑惑,胆怯,一切的情绪在长官拔出佩刀,高举过头顶之后便消失不见。当兵吃饷,杀敌领赏,我们这些人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
号角声骤起!
许多士兵都感觉自己的心往下一沉!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兵器!除了身边的同袍,便只有这手里的家伙是他们最有力的依靠!
金军的呼号声瞬间到达了顶点!宛如九天惊雷般炸响!当最前面的壕桥部队像泄洪般蜂拥而来时,平阳城头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天佑平阳,天佑虎捷,有士兵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可他们的长官显然不信鬼神,杨彦始终高举着他的战刀,独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洪水般冲过来的金军。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弓弩上弦!砲车预备!”独眼虎的吼声响遍西城!
整齐划一的动作,数千弓手开弓搭箭,弓弦在他们用力扯动之下发出吱嘎的响声。那一支支锋利地箭头,正捕捉着它们的目标!砲车指挥使密切注意着敌攻城作业部队的距离,忽地举起拳头,又突然张开!
你不得不佩服金军的剽悍,明知城头强弓硬弩遍布。还有看不到砲车准备击发,可他们仍旧高声呼喊着向着平阳冲了过来!在壕桥部队的眼里,其实没有主城,只有那道保护平阳的壕沟!
突然!敌作业部队的士兵成片栽倒,如同大风袭过麦田一般!第一道羊马墙上的义军弟兄开始反击了!
“弩兵,砲车,放!”杨彦的战刀猛然挥下时,各马面上布置的神臂弓、床子弩等大型远程器械发威了!神臂弓三百步外入榆木半箭,床子弩发射连人带马钉在地上,一声声如霹雳般的弦响,昭示着敌人每进一步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身后腾空而起的霹雳炮,划过城头,呼啸着向敌群落去!当那震动天地的剧响大作时,守军将士看到,面对弓弩还能顽强冲锋的金军也被炸开了花!痛快!痛快!
一座壕桥被架设在了护城壕上!几乎在同一时间,金军的铁甲冲车快速冲过!这种冲车只有平阳羊马墙一般高,前面以铁盾防护,车内并不载人,因此速度极快!它就好比一座移动的小型堡垒,成群的金军士兵躲在车后,不时还射,向第一道羊马墙发起了冲击!
城头上,一名砲车指挥使比出了几个手势,猛然挥下。数座五梢砲齐齐发射,可惜,几颗霹雳炮都未能落在有效范围之内,那座铁甲冲车一路推进到羊马墙前!
守军箭如雨下,痛呼声,哀号声。呼喝声在金军集群中始终不曾停止。有了通过护城壕的先头部队吸引攻击,一座接一座壕桥接连卡在护城壕上,一辆接一辆铁甲冲车驶过壕桥,拼命向第一道羊马墙推进!
冲车紧紧贴着墙体,护车兵借助羊马墙下的死角,努力固定战车,以便同伴踩着车上的梯子冲上城墙去!可他们想象中的人潮并没有发现,宋军的弓弩,砲车一齐发动,尾随冲车过来的步军根本无法透过重重箭雨!一个接一个的躯体倒在雪地中,那鲜红的血液浸染积雪,白里透红,分外醒目!
当第一个顺着冲车上去的金军士兵出现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跳上城头,便大叫一声跌落下来。护车兵一看,不禁变了脸色,这名同伴竟被利箭插成了箭猪!
四百步外,完颜娄宿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从下令扣城那一刻起,他便满面肃然。此时,至多不过是更加阴沉而已。眼看着冲过护城壕的士兵非但无法靠近平阳第一道矮墙,甚至连往城上还射的机会都没有!守军用砲车发射火器来配合弓弩,简直是密不透风!确如耶律马五所说。平阳守将绝对是个行家!
催动战马,又往前行了二三十步,娄宿看到壕桥的数量基本上达到了预期目标。举起右手一挥,身旁的完颜活女立即大声吼了起来。他话音未落,那几阵等候多时的步军闻声而动,叫嚣着冲向了城池!这些士兵全都装备铁甲,手提钝器,防护力较强。可当他们通过壕桥,进入宋军弓弩砲车射程之内后,攻势立即为之一滞!
“元帅,宋军不但主城上布置强弓硬弩。两道矮墙也遍布弓手,躲于孔后放箭。再加上砲车投掷火器支援,这密不透风的铁幕恐怕难以穿透。”完颜活女目视前线,向父亲说道。
完颜娄宿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更为阴沉,突然哼了一声,下令道:“飞桥上!”
活女大吃一惊!飞桥,便是那新近制造的器械。原本是计划让装备钝器的步军借着铁甲冲车攻上第一道矮墙,打掉“品”字形的射击孔,让飞桥可以并排铺设。平阳城前的那两道矮墙,距离主城不远,再加上是土筑,破坏起来难度应该不大。只要飞桥能架上,非但可过士兵,鹅车也能上去。可现在,钝器兵虽然上得了墙,可宋军的弓弩实在太猛,贴近肉搏不能展开。这时候架飞桥,根本无法并排铺设,如此一来,大型器械怎么上?
“元帅,不可……”完颜活女企图劝说父亲。
“上!”娄宿突然暴喝!面上神情狰狞可怖!
城头上,杨彦见护城壕之后,第一道羊马墙之前,遍布金军尸体。如潮般涌来的敌人踏着同伴一往无前,只是即便冲上墙,两处“品”字形射击孔之间的距离却并不大,很快就被击落下去。他正暗呼痛快时,却瞥见金军阵中又出来一支兵马。这支部队却怪异得紧,士兵都举着长达三丈,宽逾五尺的桥面状器械顶在头上,缓缓而来。这是作甚?巨盾?借以遮挡矢石?不像!如此之长的阻挡,一旦到了羊马墙下势必放弃,到时躲于下面的士兵还是会暴露在弓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