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沈云荞哽了哽,想想也是,把还给他的荷包又收了回来,“算你有力。你这个疯子!”
高进又恢复了笑笑的样子,“随你怎么说。给你什么就拿着,别总把自己当外人。”
沈云荞瞪了他一眼,“这是白送的?”
“嗯。不用你们用银子兑换。”
“那更好。”沈云荞心念一转,眼中也有了笑意,“嗳,三爷去风溪,是不是要去做大财主啊?不然心腹也不会一下子兑换这么多银票。”
“怎么想都行。”
“嗯,那可有点儿意思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阵子话,到高进用完饭,有人来禀,说该走了,就差他们两个了。两个人即刻出门。
走向宅子大门外的时候,一名锦衣卫急匆匆过来,低声通禀高进。
沈云荞隐约听到了付小姐、追风、药等字句,不由神色一凛。
追风是洛扬的坐骑。
高进听了,大步流星走远,去知会俞仲尧。
沈云荞急匆匆跟了上去,到了外面,见章洛扬正面带愁容地站在追风一侧,手势温柔地抚着追风的头。
“洛扬,”沈云荞走过去,急切地问道,“追风怎么了?”
章洛扬低声道:“被人下了药,是能让追风过一段时间就发狂的。幸好有人及时发现换了草料,它只吃了一点点。现在就是稍微有点儿不舒坦,今日我换一匹马,让它跟着走就好。”
“付琳做的吧?”沈云荞也压低了语声。
“嗯。”章洛扬点了点头,“这事情不简单,我们等等看。”她心里极其厌恶做这种手脚的人,也是因此,分外心疼身边的追风。是她险些连累了这无辜的骏马。
不远处的俞仲尧听高进说了此事,不动声色,闲闲踱步到了绝尘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先吩咐人将所有马匹的马鞍脚蹬缰绳换新的,之后唤章洛扬,让她今日骑绝尘赶路,安抚道:“有追风在,它不会跟你闹脾气。”
章洛扬笑着点头。
沈云荞则密切注意着付琳。
付琳看着庄子上的人帮忙将所有骏马的马鞍脚蹬缰绳换下,目光黯了黯。等到俞仲尧又让人仔细检查每匹马有无异状的时候,眼神已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沈云荞挑了挑眉,心说也不知道俞仲尧会怎样处置这个贱人。
俞仲尧倒是并不心急,和高进一道与忘年交辞行,上马之后如常赶路。
追风虽然有点儿精神欠佳,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绝尘一侧,叫沈云荞和章洛扬为之动容。
此外,章洛扬很担心俞仲尧的坐骑会忽然发狂将他摔下马,催促绝尘赶上去,刚想要提醒,他已对她一笑:
“坠马而亡说起来没面子,我可不肯这么死。”
章洛扬啼笑皆非,“反正你小心。”
“明白。”他报以清朗一笑。
午间,在一个树林外歇脚、用饭。
等在这里的几个人早已做好了饭菜,是将青菜、豆腐、肉放在一起炖了一大锅,每人一大碗菜,还有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卖相不佳,吃起来倒还可口。真就是大锅菜的妙处。”沈云荞中肯地评价道。
孟滟堂却道:“这是什么饭菜?喂猪呢?”
惹得半数人报以冷眼。
孟滟堂见章洛扬浑似没听到,和沈云荞坐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样子别提多可爱了。他心绪由此变得明朗,对瞪着自己的人们回以歉意的笑。
高进和俞仲尧坐在一起。
手下也不知从何处淘换来一个陈旧的矮几,给他们充当饭桌,椅子、坐垫之类自然是没有的。两个人也不介意,席地而坐,风卷残云地用晚饭,闲闲的说话。
简西禾吃完饭,走到付琳身边,道:“安排好后事没有?”
付琳根本没胃口,吃不下菜,更不喜欢吃馒头,此刻正把馒头一块块掰碎,听得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抬眼看他,笑意虽冷,语气却出卖了心绪,有点儿发飘:“从何说起?”
简西禾帮她回忆整件事的经过:“章大小姐爱重追风,也可以说,她喜欢马,跟不少男子一样。如果你下毒手把追风杀了,她会很难过,那么,俞仲尧应该就让你一命抵一命了。所以你不敢,又知道这半日的路程险峻,马若是发狂疾奔,章大小姐少不得要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所以你便只是下药。为防万一,你又收买了你的随从,让他不但帮你给追风下药,还让他在备用的几匹马的马鞍上做了手脚——万一追风承受不住药力,不能发狂却病倒了,章大小姐只能换坐骑赶路。”
“你——”付琳抿了抿唇,“很会编故事。”
简西禾漠然一笑,“我亲眼所见,俞仲尧的随从亲眼所见——都盯着你呢,你不知道么?”
付琳哽了哽,“为何?”俞仲尧命人盯着她也就罢了,那么简西禾呢?他是为什么?
简西禾知道她为何有此问:“不管是为了谁,我都要盯着你。”
“包括为了我姐姐?”
简西禾颔首。
付琳这才扯出一抹笑,“便是证据确凿,我要伤的不过是几匹马,谁又能将我怎样?没人因此受伤——我为何要准备后事?”
简西禾摇了摇头,目露不屑,“你心里始终都存着一份幻想,以为俞仲尧真把你这个人质当回事,或者说,你以为你姐姐在俞仲尧心里有点儿分量。可事实不是,你太不了解他了。你们姐妹两个,是他的耻辱,对他倾心亦是一样,是他嫌恶至极的污点而已。”他指一指付琳沾满尘土的马靴,“对待碍眼的污渍,迟早要除掉,只看何时才愿意动手而已。”
付琳沉默片刻,笑得有恃无恐,“可你会救我。”她赌他以前说过的一些话都是气话,赌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丧命的。因为他欠姐姐的,欠了这些年,他怎么可能分开来对待呢?假如她死在他面前,来日与姐姐相见,他要如何交代?
心念一转,她又有了几分笃定,“再说了,俞仲尧也不会杀我,你少危言耸听。他要是想杀我,为何到现在还没发话?一整夜的时间,他为何毫无反应?”
“说的是。”简西禾一笑,“那么你为何不反过来想想,我要是想救你,为何要等到此刻才来找你说这些?俞仲尧要是不想杀你,为何不在昨夜命人警告你和那名随从?按我猜想,他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发落,是让今日变成你的忌日,还是让你生不如死。再者,你也不想想,昨夜歇脚处,是他故友名下产业,换了你你好意思见血光?”
他语声刚落,有人高声道:“启程赶路!”
简西禾转身离开。
付琳心生不宁地上了马。简西禾是个一等一的乌鸦嘴,他的话不管好听难听,应验时居多。
俞仲尧总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他策马前行片刻,便拨转马头,打手势让众人停下。
众人不明所以。
简西禾却是轻轻叹息一声。
俞仲尧唤阿行到近前,手里的鞭子指了指付琳和她那名随从,“策马拖行至死。”语气极为平静,正因太平静,更显残酷。
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俱是惊诧不已。只有阿行毫无意外,恭声称是,随后点手唤人。
“慢着!”
有人最先回过神来,策马向前,奔着俞仲尧而去。
是孟滟堂。
俞仲尧挑眉,“何意?”
“你这处置不妥,太草率。”孟滟堂直言道。他已对付家姐妹与俞仲尧的渊源了如指掌,俞仲尧不打没把握的仗,他亦是。从大局着想,他愿意俞仲尧将付琳扣在手里当做质子,如此,胜算更大一些。
将付琳处死,来日付珃万一得到消息,岂不是会恨俞仲尧入骨?
万一付家在风溪的地位显赫,又与俞仲尧有着这样刻骨的仇,他们还想活着回来么?
退一万步讲,他还日思夜想的盼着俞仲尧来日做付珃的上门女婿呢——那种可能是很小,可谁又能断定绝无可能?只要有这种可能,他就要极力促成。假如付家与俞仲尧成了仇人,还谈什么嫁娶?
付琳见此情形,心头一松,下意识地冷眼瞧了简西禾一眼。心说你不帮我,也无所谓了。孟滟堂的话可比你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