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谁说女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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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门前是非多,无事也有三箩筐的闲言碎语,就更别提一个生活作风有些离经叛道的女人了。在最初的几次险些被恶言恶语弄得身败名裂之后,时间一久,阿鹿桓的眼睛变得雪亮,心思也就变得细腻了起来。哪里看不出来村里人的两面三刀和谢神策的不着痕迹?
她本是郡守的女儿,只因为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执意嫁给那个未谋一面的风流读书人,所以不受待见。而他那个身子骨脆命更脆的读书人丈夫竟然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摔死了。
上天跟阿鹿桓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然后将她的尊严与对生活的信心全部踩碎。
之后她被家族改嫁。这回是一个县令,还是西部乙字大姓谷浑氏族人,婚姻算得上美满,举案齐眉。然而有文采有抱负的县令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牡丹花下死的悲惨结局。
于是她被娘家彻底嫌弃了。
所幸她的母亲怜悯她,努力为她开脱,家中长辈的异样眼光虽然还未褪去,却也开始慢慢接受她与她和解了。
然而某一次回娘家,目之所及却尽是疏远与冷漠。兄弟姐妹唯恐与她多说一句话便沾染了她“克夫”的晦气会早早死去,而那些叔伯们看她的眼神之中又尽是猥亵。
她受不了骨兄弟的冷漠,也不愿意再听从家族的安排将她当做玩物随意送人,于是将自己打理的生意散去大半,半卖半送给了家族,换得了回亡故丈夫老家安度余生的机会。
丈夫死后,在本郡十分有实力的乙字号大姓谷浑氏便彻底沦为了贵种尾巴上的角色,小叔虽然极为强势,奈何被人处处针对,施展不开。于是她门前的是非就更多了。
当然,一开始说三道四的人早被她小叔整的不能再乱说了。
她知道自己救下这个年轻人是一件非常不合礼制的事情,但是她控制不住。因为这个年轻人很像自己的两任丈夫。
未必就有将眼前之人招赘成为第三任丈夫的想法,阿鹿桓也无法阻挡对丈夫的思念。第一任丈夫的风流文采,第二任丈夫的细心体贴,都让她破了自己的坚守。
毫无疑问,这两点谢神策完全符合。但他不会是阿鹿桓招赘的对象。
只是有点像而已,对谢神策完全不了解的阿鹿桓只是单纯的这样觉得而已。走路时候的挺拔,眼神中的沧桑,嘴角的坚毅,偶尔因为看不懂汉子比划露出的茫然,都让阿鹿桓深深着迷。只是着迷,却绝不痴迷。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阿鹿桓这样想到。
聪明的寡妇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开风言风语,直觉也准确的吓人。
谢神策当然有故事,然而他的故事中,或许有不少内容会让燕人愤怒欲狂。
慕容城、鱼池子......都折在了谢神策手中。当然,这样的大败,较之于晋国更为**的燕国,一般百姓根本无从知晓。阿鹿桓或许知道一些,但仅限于“大太子粮草不足......撤军......敌人趁机卑鄙偷袭......”等不完整的讯息。
在燕国,除了真正掌权的那些大人物,就是一些寻常贵种子弟都以为慕容城回国是因为晋人的卑鄙偷袭。
阿鹿桓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眼前这个睡得很沉的年轻人将她接触不到层次的人以为的妖孽联系起来。
慕容端进了城,顺利的联系上了鱼池子,然后快速部署了一系列措施,一条条命令下发出去,井然有序的传向了晋国与鲜卑人的边境。
慕容端坐在集镇鱼池子首领万分仔细整理出来的房间,将自己封闭起来,在不足自己一个化妆间大小的房间里怔怔出神。
她重新戴上面具,只是非银质,而是一张五文钱的便宜纸糊鬼脸。
已经是下午了,集镇的鱼池子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等级高的吓人,却不知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
慕容端隔着面具抚摸脸上那朵小花,指甲在面具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似乎想要将面具抓破。
她之前看了脸上的伤痕,除了那朵小花上还有一道红线,其它都已经快要消失了。那朵其丑无比的花终究是碎了,慕容端心中没有任何的高兴。因为即便是碎了,也还是碎在她脸上,只会让她更丑。
“别碰我!”
“离老子远点,你个趁人之危的丑女人!”
果然,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只会在意女人的容貌......
慕容端将桌上的瓷器全部打落在地。
门外送银色面具过来正准备敲门的鱼池子小头目吓得差点跪在了地上。
该死的老银匠,我只是说了要快点,你特娘的为什么这么听话搞这么快......你要是慢点,老子就能晚些过来,好歹不会成为贵人的出气筒啊!
然而没有想象之中的雷霆震怒,慕容端语气平静的让小头目进来了,示意他放下面具之后便任其离开。
一直没敢抬头的小头目走出房间的时候长长的吁了口气,被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慕容端修长的十指摩挲着银色面具的表面,眼神冷酷。
这面面具没有她那被老道士斩破的好,银子的纯度与色泽都要差上一筹甚至不止,即便集镇最好的老银匠用尽毕生智慧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了这么一具薄到极致的面具,戴在脸上显然也不会舒服。
然而......既然是丑女人,那还是不要见人好了。
慕容端的手顿了一顿,然后去掉鬼面具,戴上银色面具。整个动作浑然天成,就像往常无数次那样。
戴好了面具站起来,慕容端双手后背。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会有喜怒哀乐的女子,只是夜叉养鱼人。
燕国,或者晋国边疆,将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谢神策不知道自己两句愤怒之言会给多少人带来杀身之祸,此时他很艰难。
他生病了。
还有可能是疟疾。
腹部绞痛,浑身虚汗,牙关打颤,全身无力......如果有镜子的话谢神策还会发现,仅仅半天时间,自己的脸就变了颜色。
代表着死亡与腐朽的灰色已经慢慢爬上脸庞了。
阿鹿桓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大夫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还未出来,这让她很担忧。生怕大夫一出来就摇头,然后连诊金也不收,直接说准备后事。
好容易大夫出来了,身后跟着个小药童,阿鹿桓快步迎面走上去,就是一大串让人反应不过来的话。
“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到底是什么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千万要治好他呀......”
老大夫望着阿鹿桓,眼中尽是猜疑。
阿鹿桓的丈夫是他帮着入殓的,那时候都未见过阿鹿桓有如此的失态,怎么今天......有什么猫腻?
阿鹿桓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说道:“他是我家世交之后,天生聋哑,十分可怜。更兼路上遇着了劫匪,侥幸逃过一劫,早上的时候才被乡亲们救了,这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大夫,多少银两我都出,只求能救活他,那样我也能对他死去的父母有个交代了。”
大夫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他身体强壮,似乎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死不了。老夫开药,当保他无恙。只消修养半月,便可下地行走。”
阿鹿桓一阵感谢,奉上一锭银子作为诊金。
大夫面不改色的收下了,让背着药箱的徒儿收了,然后与阿鹿桓取药的侍女一道离开。
阿鹿桓随即吩咐下人准备煎药的炉子炭火。
大夫回到医馆,开了方子取了药给侍女,然后走进后堂,小药童也跟着进来了。
“师傅,阿鹿桓撒谎。”
大夫笑道:“那男人在昏迷的时候口中说着什么,怎么可能是天生聋哑?他说的老夫略微懂一些,当是汉话不假!他是汉人,哪里会是阿鹿桓父亲的世交之后?而且他说了父亲大人......那个汉人双亲也还健在!就根本不可能是双亲过世的贵种子弟。更何况,他的身十分强壮,体质强劲,虎口手掌又有武人特有的老茧,是个练家子,不是会突发疾病的人。”
“那师傅,他可能是奸细?要不要我们将他......”
小药童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大夫低头哦想了想,说道:“阿鹿桓未必是奸细,贸然动手会牵扯到她。先写信给谷浑大人,报告这里的一切,待回信再说。”
药童有些不甘心。
大夫神情微凛。
“老夫知道你对阿鹿桓有非分之想,但既然是非分之想,你自己就要想清楚,划清界限!莫要因公废私,误了谷浑大人的大事!”
药童愤然低头。大夫看在眼里,心中叹气。
这个弟子十分聪明,有望继承他的衣钵,然而却是个不安分的人。又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对男女之事最是好奇执着,因此对于接近阿鹿桓的任何男人,都抱有敌意。
“你亲自跑一趟吧,这封信很重要,务必要亲自交到谷浑大人手上,将情况细细说明,不得出半点差错!快去快回!”
药童领命,然后趁着夜色还未降临离开去了县城。
谢神策喝了一贴药,渐渐有好转的迹象。
期间阿鹿桓来看过一次,当然是在丫鬟小厮的陪同下,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比划着说了一些谢神策似懂非懂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
谢神策一个人躺在床上,感受着嘴里残存的药味苦笑。
自己终究是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了。
恐怕这个时候,西北已经开始乱了吧。
......